九重之上(92)+番外
先帝在时,谈程颐一个当年探花郎,本该前程似锦,却甘愿在翰林院韬光养晦五年,最后冒头,而后被重用,再到如今一点一点往前走,估计不久之后便要名扬燕京城,这等隐忍能力,这等心思,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企及?
最令陆乘风忌惮的,是他的洞察能力,直到此刻,陆乘风才明白谈程颐为何同她提亲。
所谓倾慕不过是借口。他既是新帝派,那皇上要对付谢家,只怕他也早就知晓,还掺于其中。
陆乘风想起樊捷的事,思量须臾,说:“之前南岭灾银一案,谢允谦落难,是皇帝暗中授意听之任之,本以为十拿九稳,可没想到最后陈家翻了供。谈程颐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樊捷同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后来他莫名其妙的同我示好,我虽警惕,还也当真怀疑是因为肃北早年的一面之缘缘故,原来竟是这样。”
陆乘风望着远处:“谈程颐知道谢允谦一事我出了力,他虽不知我捏住了樊家什么把柄,但在燕京能制住一个二品大员,让之不敢随意妄动,而且这个人还是长善舞袖八面玲珑的樊捷,这件事他定然惊震,樊士元女儿的宴席上他帮我,看出我警惕性重不好接近,所以迂回利用您来靠近我。若我与谈家结亲,那日后朝廷或者皇上要对付谢家,我怎么也得站在谈家这一边才是。”
陆乘风目光如炬:“他确实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那夜谢九霄没有淋雨前来,没有说那一番话做那一番事,第二日她真点了头。
宫门口卓三在等候,昔日主仆再相见,卓三只是远远恭谦见了礼,并未上前来。
胡荣目光深沉,沉默半晌,叹道:“竟是如此,是我看错了人。”
陆乘风说:“又何谓看错,不过是各谋其事罢了。”
二人逗留得太久,未避免旁人猜忌,话至半途,陆乘风施礼告辞。
她也猜到胡荣未说完的话,皇帝今日特地宣她早朝,无非是让她听听肃北近况,皇帝始终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第二日,朝廷果然派了谈程颐随武进昌前往昌城。
晌午刚过,陆乘风从指挥使所回来,换下官袍用过午饭,青枫回来了。
他捧着册子入内:“主子,册子。”
陆乘风接过,说:“旁人可有问些什么?”
青枫说:“我拿着锦衣卫的腰牌,乐坊司的人一句话都没敢多问,只让我翻阅完毕后将册子原封还回去。”
陆乘风翻看。
青枫道:“主子,这真有用吗?”
陆乘风道:“有用。”
陆乘风几乎确定,谢九霄口中的季礼,与让傅丹靠近樊士舟探听樊家账本的季礼是同一人,一介白衣怎会无缘无故掺和官场之事,这背后定有人授意,却绝不会是谢家。
此人既是谢九霄的先生,这便是个闷雷祸害,需在别人察觉之间将底细摸个清楚,更或者能从这里面窥探出季礼背后的人。
而这唯一的线索,便在乐坊司。
当初傅丹曾说,她听命季礼的起源,是由一名出了乐坊司的女子所搭,那找出这名女子,是不是能知道些什么呢?
第65章 初雪
陆乘风还未来得及安排去京郊会一会这位季先生,夜里,燕京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这一段时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陆府,也不得不烧起了地暖。
陆乘风其实觉得自己并不算太穷,只是眼下样样要花钱处处得打点,前路未知,能省则省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转小。
园子里积了厚厚的雪,青枫和卓三一个推着木板车,一个挥铲子,干得热火朝天。
屋内屋外两个天地,今日外面街道皆是残雪不好出门,陆乘风坐在窗沿,曲起一边腿:“你这车哪来的?我记得府中没这东西吧。”
青枫挥起一撬雪,出了一层热汗:“跟隔壁大姐借的。”
陆乘风闲得无事,说:“隔壁大姐快四十了吧?”
青枫自小就在陆家,虽然陆乘风跟以前比是变了很多,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比如她那张嘴。
“什么四十,明明是三十四,人家大姐就是好心肠,主子你瞎想什么呢?”
陆乘风扶颔,说:“我想什么了?”
一车子雪铲得满满,卓三推车出去,青枫抵着铲子看过来:“虽然人家确实没丈夫,但我不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
陆乘风露出怀疑的神色,道:“是嘛?”
青枫义正言辞:“自然是!”
陆乘风说:“可是记得前两日,那大姐好像还给府上送了饭菜来。”
青枫道:“不是主子你说要吃肉炖笋干?我又不会做,人家一片好意而已。”
“是嘛?”
青枫被她一连两个是嘛激得一阵恶寒,擦了把汗,说:“主子是不是闲得发慌,正好我跟卓大哥累了,这还剩两车,主子你来?”
陆乘风哈哈笑了两声,正要说话,忽然卓三身后领着一名女子进来。
陆乘风与青枫目光皆不明所以皆看着他。
卓三言简意赅:“她在门口站了半天,说找你。”
青枫刚刚被陆乘风调侃完,没想到就亲自表演真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大姐提着食盒,笑眯眯道:“今日下雪,我想着你们也不好出去,便做了些饭菜送过来。”
青枫挠挠头,看了一眼陆乘风,她坐在窗户台上,饶有兴趣的看热闹。
青枫放下铲子,接过来道:“多谢大姐。”
将人送走,青枫提着篮子里的饭菜回来,怒瞪道:“卓大哥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