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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淡绿(96)

真实的,胆怯的,想逃却逃不掉的栗清圆。

车子这样靠边泊停着,即便跳着双闪,对于栗清圆来说也是大逆不道的。因为别人会看到,因为这样太明目张胆,因为没准向女士今晚也没走,她要是开车路过,那么栗清圆就完蛋了。

她一定会被向女士骂到头掉,要死了,不过了啊,这里是没有一个街坊你放在眼里的是不是?!

理智一次次抽芽般地冒出来,一次次被攫取力道的人掐尖吞咽入腹。

栗清圆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咬了冯镜衡一口,他这才松了口,露出舌尖给她看,当真冒血了。

咬人的人全无愧疚,一心要下车去。

“为什么不肯车子开进去?”冯镜衡微微不快地审问。

头脑发懵、舌根隐隐作痛的人,也没什么言语组织了,凭着本能抱怨,“因为不到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心仪的伙伴也没必要到家就嚷着给爸爸妈妈知道。”

冯镜衡一次次被这个冷面笑匠招惹到。他由着她去开车门,从他身上爬走了,趁乱,他警告她,“嗯,心仪,你自己说的。”

栗清圆如愿下车来,拿回自己的笔电,想起什么,隔着落窗跟他商量,不,又强调不是商量,是他今天这样……的补偿。

冯镜衡会意地笑,懒洋洋靠在座背上,“嗯,说说看。”

“那个锁不准换。”

“为什么?”

“因为我刚在那里听了你和你朋友一嘴,沈先生的话是对的,拱火别人的家事不好,兄弟阋墙更是自古的败家之相。何况,那里还是你父母结婚定情的地方。”栗清圆说着,俯下身来再劝一句冯镜衡,“你今天能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我想即便我把这事告诉我妈,我妈肯定也不认同你这样做,有什么事当面锣对面鼓,背后这样不声不响的,很不磊落。落到你父母耳里,我想,对我印象也不会多好的。”

冯镜衡听着不禁侧了侧身,只手托腮状,无比受教也无比像在听她讲睡前故事,“这话我就该录下来,给虞老板听听。”

栗清圆说完即刻问他意见,“怎么说啊?”

冯镜衡:“钱给你了,房子钥匙也给你了,你拿主意吧。”

栗清圆嗯一声,最后难得舍得调侃一句,“你那个买锁的钱我不会退给你的啊。”

最后,车里的人缓缓推门下来,不远处路政加班的员工开始预备着收工了,新加设的斑马线人行道中间竖起一杆鲜明的行人通过、车辆减速的提示标。

明天即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冯镜衡问“贪污昧下”的人,“留着买什么?”

“买、”

提问的人,趁着她回答之际,俯身下来,贴一记晚安吻,以此道别。“喜欢的。”

直到栗清圆跑溜进去看不见影子了,冯镜衡这才转回驾驶座上,买喜欢的……

车子行进到路口掉头的时候,他想送她点什么也有点眉目了。

第39章

◎复刻◎

次日礼拜天,栗清圆窝在家里一天没出门。

纳闷到栗朝安都好奇地来问圆圆,今天没约……小颖出去?

栗清圆觉得爸爸是想问别人,然而还是打岔掉了,她说今天在家赶校译稿。

栗朝安嗯一声,再朝圆圆交代,你妈又把她的美容仪落下了,你问问她急不急着用,不行给她派同城快递送过去。

栗清圆当然知道向女士不急着用,更知道向女士周五过来的时候,日用化妆品带得齐齐的,分明就是预谋型留宿。

可叹,爸爸永远看不透。

昨晚在车上,栗清圆告诉冯镜衡她父母离婚的事,冯镜衡淡淡回应他知道。那一刻,她说不清的五味杂陈。一时好像摆在她心里千钧重的东西,在旁人眼里好像轻得没斤两;一时他再告诉她,他在正式接触她之前已经把她父母的事弄得清清楚楚,冯镜衡那句他们离婚,并不是他造成的。客观上帝得没边了,他再叫她打他出气,栗清圆却陡然的醒了,是的,他查不查,她父母的结局都在这里。

也许他这样的背调,客观尊重并不多盘问的既定事实对于栗清圆是件轻松的事。她确实不想从头到尾再去交代一遍她父母的过往。

离婚是件社会关系的事实,它没什么不光彩的。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即便成年到这个地步,栗清圆依旧是遗憾的。遗憾这样一个光明灿烂的休息日里,她总不能轻松地朝父母来一句,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吃火锅吧。

栗清圆从书桌案边起身来,倒水喝,顺便活动活动颈椎。看到客厅边,栗朝安把前妻的东西细致地收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去了,这么多年,她从向女士那里问不出的答案,今天,头一回认真地问问爸爸,“当年你们为什么离婚?”

栗朝安阖抽屉的手一顿,面色凛然,“为什么这么问?”

栗清圆没敢朝爸爸那里走去,就这么远远地站着,握着玻璃杯,这些年她在向女士那里问不出答案,而在爸爸这里,她是不忍心问。好像无比趋近那答案的漩涡,这个信念随着栗清圆年岁的增加愈发地坚定。她自己有限的阅历经验也敦促着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感情维系里,男人的能动性甚至执行力真正决定了这段情感纽带的稳固与走向。

“没什么,”圆圆摇头,“就是我都这么大了,始终没弄明白你们为什么就下定决心离婚了。”

“我知道跟你的医疗事故无关,我就是知道。”

栗朝安良久的沉默。最后圆圆都失落地回房了,他突然喊住她,“和你妈离婚后,她带着你去岛上住,那段时间,我一个人,想了又想,才明白那晚我是哪句话让她彻底死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