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堆烂摊子,他现在不用在这冷风冷雨中无家可归,举目绝望,他可以在他和颜航的家里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窝在一张小床垫上玩手机酝酿睡意。
可惜了。 颜航眼眶有点热,不知道是不是汤圆碗里的热气熏的,他偏过头看了眼虞浅,想听听看虞浅会说什么。
虞浅抱着胳膊,发丝挡在脸侧,目光有些空泛,等了得有几秒,他才抬手在眼角轻轻一蹭,像是在笑,但唇角却垂着向下。
“说得对,到最后还是我们仨。”虞浅抿着唇,叹气似的说,“吃吧,凉了不好吃了。”
三碗汤圆下肚。
钟大丽晃了晃,拿过她的小包,从里面掏出来两个红包,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递给虞浅和颜航。
颜航和虞浅下意识对视一眼,默契地向后一退。
“不用姐,这是干什么?”虞浅说。
“拿着,躲什么躲。”钟大丽不满地啧一声,强势把两个红包塞他俩手里,“乔迁新居要给红包喜庆喜庆的,姐比你们大不少,虽然天天听你们叫姐,但论岁数跟你们俩妈都差不多,当长辈的这点心意不能少,你们俩一人一个,不多,一人五百块钱,加起来一千块钱,我的钱怎么来的你们知道,别嫌脏就行。”
“姐。”虞浅冷着脸,“再说这话我真生气了。”
颜航也看着钟大丽,不满道:“就是,你这是什么说法。”
“不说了,不说了,拿着吧!”钟大丽弯起眉毛。
吃完汤圆又聊了会儿,钟大丽得赶着末班车回九堡铺,颜航穿上外套,对虞浅说:“你在家等我,我去送送大丽姐。”
“好。”虞浅正刷碗。
颜航把钟大丽送到公交车站,看到她上了车,两人挥挥手,才转身回家,路上想起来刚搬家家里的矿泉水不够喝,又去小卖店提了一桶水,才回到他的家。
用钥匙开门进屋,他在玄关换鞋,顺嘴说:“我回来了。”
虞浅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靠在墙边看着他笑,没说话。
“怎么了?”颜航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笑得这么荡漾。”
“没什么,觉得特别神奇。”虞浅呼了口气,“居然有一天我可以不用跟你说再见,而是可以真的在家等着你回来。”
他的意思颜航一听就懂,他笑了笑,走上前,搂住老男人的腰。
“搬家了,以后是正经的一家人了。”颜航说。
虞浅在他怀里笑着,眉眼弯起,卧蚕很漂亮,他双手勾着颜航的脖子,和他贴着脑门蹭着鼻尖。
“满意吗,给你的家?”颜航低声问,“虽然可能还有点简陋。”
虞浅仰起脸,目光已经黏稠地落在颜航的唇上很久,偏开鼻尖,唇瓣和舌尖再次纠缠,颜航闭上眼,专心回应这场拥吻。
这是虞浅给他的回答,所以这老男人应该挺满意的。
认识颜航以前,虞浅每天嚷嚷着想要一个家,但是如果真的问他,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虞浅回答不出来。
也就是现在,哪怕那个所谓“新家”大部分装修都空白一片,哪怕他们的床还是一张直接摆在地上的床垫,哪怕窗帘还没安装只能等着淘宝定制回来diy。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间小公寓,虞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了一个家。
颜航给他的。
大概是他沉默了实在太久,哭得也实在太过明显,颜航终于听不下去了。
颜航说:“嘿,老男人。”
“嗯?”虞浅揉着鼻子。
“叫我。”颜航说。
“叫你什么?”虞浅愣了下。
“什么都行,叫我。”颜航软下声来,哄他一样。
“颜航?”虞浅试探着回。
“不行。”颜航很快坚定地拒绝,“颜航是别人叫的,你不可以这么叫我。”
“那我叫什么啊。”虞浅扬起下巴,嘴角终于漾出一抹苦涩的笑,“颜小航?”
“嗯。”
“颜小狗?”
“可以。”
“小孩儿?”
“嗯。”
虞浅不哭了,抬起他劲瘦苍白的手腕,顺势擦去脸颊一片潮湿。
这世上只有颜航有这个魔力,只要他在,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感到心安,虽然现在这件事不能再依靠颜航,但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安慰,也足够了。
“去处理你的事情吧,你自己也小心一点。”颜航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就尊重,如果你觉得需要,那随时找我,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我能管的我都管,不能管的…努努力也管。”
“嗯。”颜航低着头,拇指交叠,“我懂了。”
“小子。”钟大丽语气沉了沉,突然问他,“你后悔吗,和阿浅在一块儿,沾上我们这帮人,全是麻烦,全是危险。”
舞台灯光短暂落在观众席片刻,掌声雷动,舞台上的孩子们手拉着手谢幕,亮片彩花散落满地。
“不后悔。”颜航目光平直,“你问我几遍都是不后悔。”
钟大丽长久地看着他,一直到那彩花和喝彩渐渐散去,她忽地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啊,好啊,阿浅这孩子从小时候就苦,苦到现在能遇上你这么个人,值了。”
她理了理裙角,垂着眼:“我跟你说这一堆,不是阿浅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这段日子我挺怕的,挺怕这些事积在一块儿,让你们俩离了心,小子,当姐求求你,再难再累你也别轻易放开阿浅,要是没有你,他就真的,太可怜了。”
颜航飞快地眨眨眼:“说得我都快掉眼泪了姐,放心吧,我不放,我爸以前跟我说过最多的道理就是答应别人的一定得做到,我谈恋爱第一天就答应管他一辈子,我一定得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