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沉沦(19)

“上车再说，五月，我们现在就回你家！”他说着，抱紧我的肩膀，支撑着我近乎透支的身体，将我放进车子里，然后开车向高速疾驰而去。

……

一路上，他一直在打电话。

“Linda，你帮我把这一个星期内的事情全部取消，对！包括和乙方的那个谈判。”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任何事都能等，若是不能，那就不要和我们合作了！”

我蜷缩在车子的后座上，一言不发的流了一会儿眼泪之后，便发现已经无泪可流，可是眼睛却疼的厉害。

“五月，你别担心，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听到他说，可是，我没有办法回答他。

一句话说不出来，嗓子痛，眼睛痛，头痛。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我不能相信，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这只是父亲和家人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猛地跳起来说：“姚远，电话借我，我的电话不见了。”

由于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现在我猛地挺身到前面，似乎吓了他一跳。

他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疼，柔声说道：“五月，坐回去，这样子很危险。”

“姚远，电话！”我加重语气，重复道。

他讲电话递给我，我快速抢了过来，拨打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嘴里不断重复着，好似着了魔一般。

“五月，你冷静一点。”他怒斥了一声。

电话里面想起了两声长长的单调的声音，不等有人接听，我又好像扔掉烫手的山芋一样扔掉那个电话，说道：“不会的，我爸他只是出去了没带电话而已。一会儿我就能看见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抱着双腿蜷坐在车座上，将头深深的埋进黑暗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子终于停在我们家的门口，我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屋子里面已经乱作一团，爷爷奶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哭的死去活来。人旁边的人怎么劝也不肯起来。

我跑过去抓住大伯的胳膊，哑声问道：“大伯，我爸呢？他去哪了？”

大伯看看我，眼神转向比的地方，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老泪纵横的叹道：“我可怜的五月啊……你爸爸怎能这么狠心……”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怀抱。紧接着姑姑一把抓住我，嚎啕大哭起来：“五月，我的五月，你可回来了，我的五月啊……”

“姑姑，我爸呢？是不是出去遛弯儿去了，他最喜欢下午的时候去院子里晒太阳了。”我抓着她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

“五月……”她停止了哭声，心疼的看着我。

我看到她那心疼的眼神，胃里一阵翻腾。

我忍住难过，费力的挤出一个微笑，颤声说道：“姑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是不是他出去了，也许只是去买菜，或……或者，他是……他是……”我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理由，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东西好像都从我的身体里消失了。

“五月，别难过，你还有姑姑呢！”她说着将我拉到她的怀里。

“不————！”我吼了一声，一把将她推开，巨大的力气让我踉跄的倒退了几步。

“我谁也不要！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吼道，泪水模糊了双眼，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爸不可能死，我爸怎么会不要我！”我吼着，顺势抓起一个客厅玄关的瓷瓶，狠狠的砸向地面。

心里好像有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熊熊燃烧。

瓷瓶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大家都过来抓我。

“五月啊……五月……你别这样！你这样你妈妈在天之灵怎么能安心呢？”姑姑抱着我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狠狠的推开所有人，任何接近我的，我都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他们，我像个疯子一般，身边的所有的一切破坏掉！

“五月，你爸爸的尸体就在医院的太平间躺着呢……”身边的人说道。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爸不会不要我的……”我吼着，想要将心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发泄出去，可是，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紧紧地压在我的胸口。

我的视线被泪水填满，整个世界被泪水淹没，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清香的怀抱紧紧地从背后抱住我。

“五月……五月……你冷静一点……”他贴在我的耳边说道。

我却已经失去仅有理智，顺手捡起一个瓷瓶的碎片，向束缚着我的手划去：“都滚开！滚开！”我吼着，不顾一切！

我不能相信！

我不要相信！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我要失去最亲的人？为什么？

鲜血崩裂，血腥味蔓延开来，我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手臂一僵，然后更紧的抱住我，用身体圈住我的身体，将我整个包围在他那个白木棉花的清香里面。

“五月……冷静一点……五月……”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萦绕。

这是我在陷入黑暗之前，最后听到声音。

……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小时候一直睡的那张小床上，那个粉红色的床单还是我高中时候母亲买来的，上面有几只很可爱的小熊，旁边是蓝色的“LOVE”四个字母。因为经常洗，已经有些发白，质地也变得有些硬，摩挲着肌肤，带来干爽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