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17)

有薄汗，没有高温。

“哪里不舒服？”

“疼……头疼……”

萧淮找来止疼药，喂向阳服下。

止疼药发挥作用需要一段时间，萧淮还坐在适才的位置，等向阳状态好转。

“谢谢……萧先生……”终于，向阳似乎好些了，可以自己支撑着坐起来。不过，气色还是不太好，声音依旧虚弱。

“你在天台昏过去了。医生说你大概受到惊吓，或者其他刺激，导致昏倒。”萧维淡淡陈述，留心观察。

此时的向阳看上去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习惯性的低垂着头，内向而害羞。可萧淮还是看出些微反常。

不是害羞或者身体虚弱那么简单。

向阳分明惧怕着什么，有意回避。

偌大的屋子就只他和向阳两个人，萧淮自然而然了解向阳在惧怕他，回避他。尽管，萧淮不认为自己哪里值得向阳畏惧。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向阳小声嗫嚅着，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我感觉好多了，这就回事务所完成今天的工作。”说着，向阳就要下床。

“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事务所已经下班。”

“唔……那我回学校，不用再麻烦送我，时间还早，我可以自己搭公车回去。”

很明显，向阳不想在萧淮家多做停留，不想与萧淮独处。

向阳的表现太过于反常，太刻意的疏远令萧淮略感不快。

不过，萧淮并未因这点不快去勉强向阳留下，向他解释来由。

未受阻拦，向阳慌忙逃出萧淮的家。那种逃命的架势，加深了萧淮眉间聚拢的褶皱，让萧淮不禁疑惑，是否做过任何惊吓到向阳的不当行为。

天压得很低，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砸扁陆地上的一切。

雷声很闷，像某种巨大的怪兽躲在厚重的云层里痛苦低鸣。

雨下得很大，雨点又急又猛，狠狠砸在所能砸到的一切外物之上，泄愤一般。

室外基本没什么人，即便有零星的人也都是忙不迭往室内，或者等安全避雨的地方钻。

这种时候，向阳却要往外走。

因为，快要到萧维阳回来的时间。

向丽娴挽留不住，只好将执意回校的向阳送到大屋门口，塞给向阳一柄足够结实，足够大的黑雨伞。

母子俩正告别，豪华的轿车顶着雨点的轰炸由远及近驶来，驶过狭长的林荫院道，停驻在大屋门口。

萧维阳从车里下来，司机撑着伞，将萧维阳送进门。只有几步台阶的距离，都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到书房来。”萧维阳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母子俩，对向阳吩咐道，随即越过母子俩上楼进入书房。

“爸爸叫你过去，快别让爸爸久等。”向丽娴见向阳不动，连忙小声催促。

向阳不知道什么在等着他，只想马上离开萧家大宅。可担心自己一旦任性走掉，会连累母亲遭殃，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迈动脚步，跟进书房。

向阳垂首恭立在书案前，一眼都不愿看向萧维阳。

萧维阳半眯着锐利、冷酷的眼睛，审视看似顺从的向阳。

书房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气压甚至低过室外，闷得人胸口快要爆炸。

沉闷持续很久，审视够了，萧维阳才开口说话。

声音很沉，并且冰冷。

“让你离开萧淮的事务所，你到现在都不执行，是想反抗我的命令？”

向阳抿紧唇，闭口不语。

“见到老郑了？”

向阳依旧低着头，不出声。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我以后还会介绍更多商场上的朋友去与萧淮的事务所合作，很多都是你认识的。难免他们其中有些人会说什么，或做什么，到时难堪的是你自己。”

“当然，也会牵连萧淮被有些人误会。据我所知，萧淮对你不错，你愿意因为你让萧淮及萧淮的事务所名誉受损？”

“你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也该清楚自己到底够不够格站在萧淮身边，接受萧淮的帮助。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权衡。行了，出去吧，老刘会送你回学校。”

可以远离萧维阳，向阳自是一秒都不愿迟疑。

快步走出书房，走出萧家大宅，没有上车，亦没有接过母亲递来的伞。

颤抖着，快步走在磅礴的大雨中，任凭雨水抽打，将全身淋透。

可是，这雨水虽然从天上倾泻而来，却是由人世的气息凝聚而来，下落过程中也没躲过世间污秽的侵染，淋湿满身，依然无法冲洗掉身上的脏污。

只让心，都暗了起来。

萧淮仅是指出文件里的错误，批评整理出文件的人不够细心，并未发脾气。向阳却吓得哆哆嗦嗦，连连点头哈腰，鞠躬道歉，抱着文件跑回办公室修正。

看到向阳这副样子，不单萧淮皱紧眉头，张熹明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喂，你把向阳怎么了？他最近特别奇怪，整个一只惊弓的小笨鸟，畏畏缩缩，什么都怕，尤其怕你。”

“怕我什么？”

“不敢看你，见你就跑，不是怕你是什么？一定是你太严格，把人家吓到神经衰弱。”

之前向阳偶尔也会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错误，而且随着向阳的努力，犯错的几率越来越少。

这两天却频频出错，而且错误越来越严重，就像刚才，居然把数据的小数点算错，往后移动两位？！

倘若不是萧淮及时发现，天晓得会是什么后果。

不只工作方面，连平时相处的态度都变了。

原来向阳总是笑眯眯，散发着柔柔的光芒。与别人靠近，或者肢体接触时，虽然会因为害羞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不会像现在，躲人躲得远远的，谁要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跟触电似的立即弹开，别提多伤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