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58)

石楚知道自己抹不掉向阳眉宇间的哀愁，但他知道，他的陪伴会给向阳些许依靠，让向阳觉得好过些。

所以，他陪伴着向阳，无论向阳是否接受他的感情，哪怕向阳时日无多。

“石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而且，明知不能回报还要接受你的好，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仿佛在用残余的生命勒索别人的关心似的。”向阳垂头塌肩，没有半点生气。

“怎样对你是我的自由，我的选择。”

“错误选择。”

“我的选择，错与对由我自己划定。”

“何必呢，为了我这种活不久的人……”

“倘若如今是萧淮得了绝症，你会不再执着于他么？”

“我哥怎么会……我哥那么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幸福一辈子。”

“我不认为你有哪里不如他好。我对你的感情一如你对他的。”

向阳咬着嘴唇，沉默。

“就这样放弃了么？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同希望一起。你一直都是靠希望撑下来的吧？”

石楚仰面望天，却把自己对向阳的了解直直插进向阳心里。

向阳从不晓得，可以有人如此了解他。

而他，却只能亏欠这个人的了解与体贴。

“小向阳？你怎么也到医院来了？你也听说Liz遭遇抢劫被歹徒刺伤？”

偷偷摸摸的行为恐怕不容于世，张熹明的突然出现破坏了向阳偷偷来偷偷走的打算，并传达给向阳一个绝对称得上惊人的消息。

“看把你吓得，小脸儿都白了。没事，没伤着要害，祸害活千年，那女人命硬着呢。你这么害怕就别去病房看她了，我看你比她都虚弱，赶紧回家歇着去。”

向阳本来就瘦，这段时间未见，更瘦得吓人。小巧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好像被谁抽光了身体里的血液似的。

张熹明看着心疼，不禁怪罪萧淮没把向阳照顾好，准备一会儿在病房见到萧淮要狠狠教训一顿。

“哦。麻烦张先生帮我问候Liz小姐。”

刚做完化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一阵阵还犯恶心，向阳确实也没有那个体力再去关心别人。急匆匆告别张熹明，急匆匆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医院大厅。

萧淮回到家，向阳正在睡觉。

睡得很熟，但不太安稳。眉头打死结，脑门上全是虚汗，嘴唇哆哆嗦嗦听不清嗫嚅着什么。

——那孩子真倔。自己一个人来化疗，自己一个人回去。说什么都不肯住院，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他就说有事，必须尽早回去。那么痛苦的治疗，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扛不住，他才十九岁，硬是强撑着一声不吭，完事还笑着跟医生护士道谢，告别。唉……真可惜这么好的孩子。

听张熹明说看见向阳，萧淮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向阳的主治医生那里打听情况。果然，向阳去过医院，接受了治疗，而且已经是第三次。

向阳在萧淮面前提都没提，萧淮以为向阳依然不肯听话，便赌气对向阳不理不睬。可向阳还是每天做好饭等萧淮回来，萧淮不吃，向阳就默默的把冷掉的饭菜收进冰箱。第二天萧淮看到的又是新的饭菜。

萧淮的心不是铁打的，会心疼，比刀割都疼。然而，越是心疼越是生气。气向阳不听话，气向阳倔得不是地方。

“哥，你回来了？我去做饭。”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了医院？”

“我……不想你误会我真的利用自己的病情敲诈你。”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想要跟你交往的借口？”

第37章 甜点

【二00X年，五月X日，晴

回光返照么？

因为我时日无多，才能获取如此快乐？

那么，这代表我真的快死了吧？

或许明天，或许下一秒。

无所谓了，奢求的实现过，怎样都无所谓了。

即便那仅源于怜悯。】

向阳太想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阳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脏像安了十几个起搏器，砰砰砰，像爆炸，像地震，震撼得他误以为自己要先死于心脏问题。

心脏激情跃动，身体却化成石膏像，呆愣愣，动也忘了动。

如果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这种时刻的情景，大概总会有一种蒙中。心里有个底儿，理论上就不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惜向阳连一种都没有设想过。

当初告白，只是纯粹的不想带着满腹说不出的爱意草率离去。只是想让萧淮记住曾经有个微不足道的人喜欢过他，哪怕可能招致萧淮的厌恶，成为令萧淮憎恶的回忆。尽管也有小小的祈愿蠢蠢欲动。

当想都不敢想的景象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向阳觉得扎根太深的怯懦似乎又摆出耀武扬威的架势，高傲的责令他退却、回避。

受宠若惊的小兔子下意识的往后倒退，眼睛不知往哪儿看，脑袋不知朝向哪儿，双手都没了安放的位置，真实诠释无所适从。

“哥，你别逗我玩了。我答应你会去治病，放心吧。”除了逗弄，诱拐他去看病，向阳想不出其他理由，解释萧淮的话语。

“难道你把这种事当玩笑？”

“不然呢？我这种人，我这种身体状况，有资格奢望这种事么？”

萧淮不忍心责备向阳，驱身向前，捧起向阳瘦得没有丁点儿肉的小脸儿，固定朝向自己，连同向阳兜转的视线一起。

“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我已经和哥住在一起了啊。”

“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么？或是我有哪里表述不清，害你弄不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