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68)

虽然质疑萧维阳的信用，但怀抱着一丝希望，愿意相信萧维阳在涉及亲生儿子安危的问题上不会食言。于是，配合萧维阳的安排，完成了这次所谓的绑架。尽管心知萧淮知道后一定会怪他，气他，甚或怨恨他。

昨晚，置身萧淮温暖的怀抱，聆听萧淮用那么温柔的声音描绘他手术后他们的生活。

萧淮说要带他去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只有草青树绿花朵香·艳，空气中飘浮的都是蜜糖般幸福的香气，一如人间仙境，会把他迷得忘却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以后只剩快乐欢笑。

那么美好，如梦似幻。

诱惑得他不舍得匆匆离这世间而去，想要努力活得久长，依偎着萧淮嗅取空气中满溢的甜香，一直一直。

他还做了如同萧淮所述的，那么奢侈的一个梦。恨不能永远沉溺梦中，不复苏醒。因为，他被获准拥有的现实总是残酷到像是谁在故意嘲弄。

事实，亦是如此。

萧淮刚走，他尚来不及恐慌于手术的危险性和成功率，魔鬼的电话就来了。取笑他怎敢做那样不切实际的梦，怎敢有那么不配他拥有的妄想。那个魔鬼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哪怕利用萧淮充当胁迫他的筹码。

不得不感叹魔鬼对他的了解，对他要害的掌握程度，极致精准的一击即中。比起破败不堪的自己，他更在乎萧淮。毫不夸大的说，他愿意为萧淮做任何事。

“下车。”

随着一声低沉冷硬的催促，向阳被推搡着，拖拽着下了车。

闻到草木繁茂的气息。

“大表哥，我看见向阳。连同司机，他身边有四个人。车号是XXXXX，往南郊山区方向。我现在正跟着他们，你赶快带人过来。没关系，我车上有几个朋友，总之，你赶快报警，带人过来。”

“怎么着，何文，真要跟过去？”

“就是，车里的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你不是挺讨厌这个小表弟，干嘛忽然这么热心？”

“你们害怕就下车，我欠他一份人情，不还不舒服。”

何文谨慎尾随，尽量不跟丢的同时保持车距，以免引起那伙人注意。

张熹明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终于等来连串急匆匆推着病床奔走的声响，相伴的是一路“让开，让开”的提醒。

和张熹明一同等待得心焦的还有石楚、Liz，以及满身血污伤痕，头发散乱的向丽娴。

听到这样的声音，一拥而上，将罩着吸氧罩、昏迷不醒的向阳团团围住。

“阳阳、阳阳！”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向阳了么，他怎么还是成了这样？”

萧淮二话不说，扒开妨碍向阳进手术室的人们，护送向阳进了手术室。

接下来，又是等待。

等待中，警察来了，要以谋杀罪名带走向丽娴。向丽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央求，才获得滞留到手术结束的准许。

等待中，萧淮禁不住催问，告诉他们，向阳是何文一伙从树林里挖出来的。好在向阳只是被打昏，掩埋时间又不长，才得以一息尚存。指使杀害向阳并掩埋的，正是萧维阳，警察已经前去逮捕了。

向丽娴咒骂萧维阳是畜生、没人性，后悔自己没能杀了他，才害到向阳遭到这样的不幸。其他人也顾不上萧维阳是萧淮的亲生父亲了，谩骂，诅咒。

然后一起沉默，用比指责、控诉萧维阳多几倍的力量祈祷向阳平安度过危难。

钟表的滴答声，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暖热，明亮，或许刺眼，好像那个正午。

他干渴，饥饿的蜷缩在陋巷，或许还发着烧，身体疼得不行，小小的动一下，牵扯出的疼痛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跑出来了，带着新添的伤痛。

跑了很久，才发现无处可去。只要那个魔鬼下令，找出他轻而易举。而他知道，那个魔鬼还没有折磨够他。

沮丧了，放弃了，隐忍的疼痛旋即席卷而上。心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忽然，他听到温暖的声音。

挣扎着，强撑开酸痛的眼皮，循着那声音望去。

逆着光，他看见了天使。

那么美，比众口传说中形容的还要美。

天使的笑容那么温和，那么温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母亲之外的人，给予他这样的笑容。

灿烂夺目，阳光都不及这笑容的光彩。

天使给了他甘甜的水，给了他松软的面包，天使好像还对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他只顾瞪着天使的美丽笑容发呆，什么都没听进去。

天使见他不理他，抚了抚他的头，带着笑走了。还是逆着光，走离他的视线。

天使的手，和笑容一样暖，一样温柔。被天使抚摸过的地方，疼痛不再。

能碰到天使，或许说明他并非如他怨恨得那般不幸，或许他还有资格抱着某种坚持存活。

能够被天使抚摸，或许说明他不像自己嫌恶的那样肮脏，也或者是天使净涤了他的肮脏，如同带走他的疼痛；或许他可以相信自己拥有了天使的祝福，只要坚持活着，总能得到期盼的平安幸福。

他可以认为天使对他说，不要他死，死了就无再见之日么？

不被允许，这一次，他也要厚脸皮的自作多情。因为，他还想再见到天使，想再见到天使的笑容，感受天使掌心的温度。

再见时，他一定要提起勇气，和天使说话。

跟天使说，他很听话，很顽强的活了下来。然后，很努力的向渴求的幸福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