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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独立日(4)

“今年多大?”

“二十八岁。”

“什么时候能来?”

“越快越好。”亡命天涯当然要争分夺秒。

于小珊一拍大腿,“行,那就明天吧!”

“……”

祝今夏噎住了,“等等,你们不需要提交个人资料吗?不用审核一下教师资质?不问问我教什么科目?”

“不用。”

“那我教哪科?”

“你想教哪科就教哪科。”

祝今夏还想多问,于小珊当机立断:“这些可以来了再说。你先加我个微信吧,我把学校地址发给你。”

通话结束后,祝今夏反反复复把宣传单上的资料查了个底朝天,还特意问袁风这宣传单哪来的。

感觉怎么不像是招老师呢?更像是……

电信诈骗。

“人家教育局领导在宣讲会上发的!”袁风没好气,末了陷入沉思,“不过这年头,我们搞教育的和诈骗团伙也没啥两样了,都要冲业绩,骗进来一个是一个啊。”

听祝今夏笑出了声,他在那边长舒一口气,难得收起了不正经,“接下来我要说点矫情话,你不介意吧?”

祝今夏一怔,“你说。”

“祝今夏,我一直觉得你是属鸟的,不该困在笼子里。”袁风笑笑,“既然飞出来了,那就飞远一点,飞高一点。”

电话这头,祝今夏半天没吭声,最后吸吸鼻子,重重点头,虽然袁风看不见。

但没关系,等她飞起来,他就看见了。

隔日,和关系好的老师交涉好代课事宜,收拾好行囊,祝今夏查好路线,就这样踏上支教之路。

说是支教,其实更像逃亡。

她要去的地方叫宜波乡,在川西边境的藏族自治区。

跑长途的私家车是于小珊替她联系的,从天亮开到天黑,翻越了三座海拔四千多米的大山。

一开始,祝今夏还能打开车窗呼吸“自由”的空气,后来人未到,高原反应先到了。

窗外蓝天白云,牦牛饮水,车内她双眼紧闭,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连口面包都不敢吃。

等到车停在川西高原的县城时,已是午夜。

祝今夏饥肠辘辘,踉踉跄跄下了车,谁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司机大哥正开后备箱帮她拿行李,见状一惊,“妹子???”

黑漆漆的夜,人烟稀少的县城街道,祝今夏眼冒金星,模模糊糊看见一双脚。

金星消散后,看得清楚些了。

脚挺长的,一看就是男性,在这气温略低的高原夏夜里,他只穿了条沙滩裤,趿着双人字拖。

对方原本在往前走,被她这么一摔,直接定格。

祝今夏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挣扎两下,愣是没爬起来。

头顶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点稀疏平常的调侃——

“第一次见面就行这种大礼,不合适吧?”

第三章

继那双穿着人字拖的脚后,祝今夏的视线里又多出一只手来:十指修长,指节分明,像上好的艺术品。

她握住那只手,狼狈地爬起来。

“谢谢——”

还未看清眼前人,一阵风过,猛地掀翻她的棒球帽。

高原的风恣意妄为,帽子瞬间飞远。

“哎——”

祝今夏撒开手,转身追帽子,等她回到车边时,男人已不见踪影。

司机把她的行李箱搬到路边,看她还在张望,“已经走了。”

他指指身后的步行街,“喏。”

顺着街沿望去,还能看见男人的背影,十来度的气温里,就穿了件工字背心,下面是条大裤衩,一身黑。

两旁是藏区特有的木制建筑,这个点,只剩下零星的店铺还亮着灯,光晕被雾气浸渍,显露出几分温柔的况味。

他就在绒绒的灯光里大步流星走远了,左手还拎着只塑料袋,叮铃哐啷,似乎装着酒一类的东西。

怪的是,明明一身黑,却融不进这无边夜色。

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祝今夏收回视线,揉揉膝盖,致电于小珊。

于小珊说:“学校在宜波乡,从县城过去还要再开三个多小时山路,今天太晚了,你就在县城歇脚。”

酒店也给她找好了。

川西有旅游环线,此地并不在其间,来的路上司机与她闲聊时曾说起,这一片气候干燥,山上几乎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毫无可看之处,自然也就被旅游环线开除了姓名。

也因此,这一带少有汉族。

祝今夏这样的,一看就是外来人员,顶着张素白的脸,路灯下发着莹莹的光,外加姿色不俗。

路上行人不多,个个都盯着她。

祝今夏越发紧张,几乎是一路跑进酒店大堂的。

藏区条件有限,酒店老破小。

推开房门,屋子里一股下水道的气味。

再加上高反作祟,祝今夏睡的很不安稳,忽而浑身发冷,忽而额头冒汗,断断续续醒了好多次。

最后一次爬起来喝水时,她拉开窗帘,发现天快亮了。

耳边是空调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像是一息尚存的人在濒死挣扎。

眼前是巍峨四合的山,带着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一切色彩都被夜幕吞没,只剩下水墨画一般四四方方的窗棂。

祝今夏屏息凝神,望着那片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山,直至一抹艳红跃入这鸦青色的卷轴中。

它轻快地跳上山头,瞬间点亮了整幅画卷。于是天蓝了,山青了,远处层林尽染,近处藏寨秾艳。

不知哪里飞来只野雀停在窗棂,啁啁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