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63)+番外
是夜,我俩喝到三更鸣响。
店内空空无人,纪九业已睡去。
青花浦的人家也早早地收拾了凳椅回屋歇下,小郡中一片静籁。
油灯几近燃尽,依然没有分出个胜负。
酒气游荡,楼西月斟满一杯,问我道,“小香,你不开心,是么?”
我抬眸瞧了瞧他,见他眸子里好像映出来个双颊微红的姑娘,我笑道,“我没什么好不开心的。”想了想,我复又道,“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我没爹没娘,唯一的妹妹也失散了。世上唯一亲近的就剩下我师傅,只是师傅总是离我那样远。眼下,我没来由地觉得很孤单。
楼西月嘴唇翕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觉得油灯在眼前晃,流光晃进了他的眼眸里,晃得我很晕。
夜色那样静,油灯渐渐地黯淡下去失了华彩。我瞌上眼,脑中或有若无有楼西月执扇低笑的样子,他的广袖锦袍滚着银边,绣成流云的花纹。
耳边隐隐绰绰有打更声响,我趴在桌上,低低地道了声,“楼哥哥,我输了。”
次日晌午,日上三竿之时,我才自榻上醒来。
楼西月已经走了。
我起床时,见到纪九。她好像略有些失落。
我安慰她,“楼西月走了还会回来的,你不用太担心。”
纪九眼眸黯了黯,“老爷给七公子订了亲。”
我说,“纪九,你弄错了,不是你家七公子要成亲,是他妹妹要成亲。”
纪九道,“他骗你的。七公子要回去成亲了。”
我怔了一怔,“那我还没同他道喜。”
我和纪九往南阳走,这一路让我感觉非常寂寞。纪九除了在我走错路的时候,会陡然现身将我拉回正道,其他时间里,她就遁地。
我开始日复一日地怀念大风在的日子,怀念它犀利的眼神。
半月之后,我们回到了南阳,又惊闻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两日前,东土暗人再一次攻打玉罗门,门中不少弟子伤亡,誓死保卫了楼三剑。
我问纪九,“玉罗门到底有多少人?这么一拨一拨地前赴后继,很危险。”
纪九说,“不知道。”
我再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提高防御能力的?”
纪九说,“不知道。”
我本来还有许多颇有见地的思想想同她深讨,但考虑了一番,还是作罢。
我比对着师傅的手札,用雪梅和血石草作药引,给楼三剑布针解毒。
解毒过程很漫长,这期间我在南阳赏花听戏,顺手做了件轰动的事情,将南阳首富杜员外的痴呆公子医好了。杜员外很感激,就要以身相许,将我讨作小妾。
眼下,我刚给楼三剑布好针,坐在苑中的石凳上翻小人书。
有长衫弟子上前作揖与我道,“齐姑娘,杜员外将聘礼送到门外,说要与你相见。”
我问他,“聘礼很多吗?”
他点头,“十只箱子。”
我说,“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很轰动吗?”
他答道,“是,整个南阳都知道齐姑娘与杜员外的亲事。”
我想了想,笑眯眯地与他道,“不是说玉罗门的弟子很多,潜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四面八方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问道,“齐姑娘吩咐的事,在下一定尽力。什么事?”
我合上小人书,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帮我宣传一下。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那人疑惑道,“你想让整个江湖都知道?”
我期盼地看着他,“有没有可能让东土的帝君也知道?”
他说,“……”
布针三日之后,楼三剑的症状依旧没有渐愈的趋势,让我不免有些担心:莫非他中的是狼毒不是乌针?
近夜,我在苦思此毒如何得解,门外依然喧嚣如闹市。传说杜员外将聘礼加到了二十箱,并且对外宣称,他那个痴呆儿子其实就是我同他的私生子,他在年轻之时与我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然后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啊金不换。
有弟子来通报,“齐姑娘,门外有公子要见你。”
我心中思忖,杜员外果然很鬼斧神工想象力何其丰富,自称为公子。
我挥了挥衣袖,“你和他说,打死我也不嫁他。”
这时候,天空一声长啸,落下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咻地一声他就蹿到我的跟前。我定神一看,竟是失踪多日的大风,大风一点没有多日不见、相逢泪眼的感觉,只淡漠地将脑袋转向我瞧了一眼,然后踢了踢腿,他将一只脚垫在另一只脚上,就那么单脚站在石桌上,面无表情。
几日不见,大风就学会了金鸡独立。我哀伤地想,大风清楚自己的定位了,他以为自己是只公鸡。
他脚上系了捆小字条,我拿下来,上面师傅清晰的笔迹写着:你在哪。
我心中欣喜,师傅莫不是想起我来了?
方才那个弟子复又踱回来,与我道,“那公子说,他是你师傅。”
我顿住,与他道,“你快去同那公子说,刚刚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正文 [三三]相思棠
我趁着门内弟子与师傅的见隙,溜回屋里在鬓旁别了朵绢花。
出门恰巧见着师傅,他依旧着干净的素白布衫,白晳修长的手中执一卷医书,在石凳前坐下,将我摊在桌上的小人书翻了一页,微微侧头,浅笑中含着温存。
我将将出屋门,现在又想掉头回去,因为那本小人书情节异常地缠绵、三观异常地不正,师傅看的那页正好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的高/潮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