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68)+番外
我推推她,“小笑,你在想什麼?”
她回神應道,“我想起小時候在揚州,夏天經常下雨。”
我托腮,“當務之急,是要湊到銀子。不如,我去問問這戶人家要不要大夫。”
于是我敲了敲門,有個穿長衫的削瘦男子來應門。
我與他的對話進行了第一句就草草收尾。
我問他,“你們家有人有病嗎?”
他看了我一眼,將門重重地合上。
雨霽之時,懷才不遇的我,打算去鎮上的當鋪將身上的夜明珠當了。
我自包袱中將平日里收集的那些個石塊倒出來,尋著夜明珠的錦袋想與掌櫃的討個好價錢。
那掌櫃的眯著眼瞧了瞧,半晌,他問道,“姑娘,這塊波斯翠你想當多少錢?”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是樓西月先前給我的那塊刻了“三生”的青綠石頭。
我沉思狀,“這個……是不當的。”
掌櫃堆笑道,“這塊波斯翠,我給你五十兩。”
我心里提了提,不想這塊石頭這樣值錢。
我裝作訝然,“五十兩你就想換這寶貝,不當不當。”
掌櫃為難道,“俗話說:玉有暇而價貶。波斯翠原是值錢,只是姑娘這塊上頭刻了字……”
我拍桌子,“一百兩。”
那掌櫃的二話不說,立馬從櫃里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我。
之後的路上,我揣著這一百兩一直在想,到底是我欺騙了掌櫃的,還是掌櫃的欺騙了我。
到京城之時,深秋。
我安頓在一間客棧中,齊笑獨自前往宣王府。
茶樓里有人在說書,我好像听到“宣王爺”的字眼,于是擱了茶碗,凝神看過去。
那說書老兒醒木拍案,搖著羽扇,道,“聖上的皇兄,宣王爺彼時曾提拔過大將軍晉朗,與其有知遇之恩。將軍在燕門郡戰死之時,王爺也是痛心涕流,扼腕嗟乎。”
有听客道,“我听聞燕門郡一戰,將軍曾請援兵,然王爺不允;若當真是手下愛將,怎會見死不救?”
我以為自己听錯了,于是向身旁的食客打听,“他們在說的這位宣王爺,是咱聖上的皇兄?”
此人點頭,“自然。”
我雖不問朝事,卻也知曉眼下是崇元三十二年。
即便聖上十歲登基,這個宣王爺的歲數也大于等于四十二,我這個疑似妹夫同我爹一般大。
思及此,我抖了一抖。
說書老兒再道,“此言非實。燕門郡戰時,適逢宣王妃臨盆產子,王爺請師回朝,斷是無心涉及戰事。”
我再抖,齊笑莫不是想做後娘。
爾後,說書老兒再說了什麼我也沒听進去,心中一直在盤算等到齊笑回來,我應當如何開導她。
當日,齊笑一夜不歸,讓我心中十分惶恐。
更加惶恐的是,次日有傳宣王府遭刺客夜襲,死傷不知。
我在客棧里惴惴不安地等齊笑回來,腦中在思考齊笑就是刺客的可能性。
或許是和宣王妃鬧翻,憤怒之中拔下頭釵相刺,扭打作一團,被誤以為是刺殺宣王妃的刺客;或許是為了搶九尾銀狐和宣王爺鬧翻,憤怒之中拔下頭釵相刺,扭打作一團,被誤以為是刺殺宣王爺的刺客。
想了很久,我再把以上的推翻,因為齊笑沒戴頭釵,沒有凶器,她也不會功夫,這個刺客肯定不是她。
入夜之時,齊笑回來了。
她與我道,“宣王府的那只九尾銀狐死了。”
我問她,“說刺客夜襲宣王府,原來是為的刺殺這只狐狸?”
她嘴角勾了勾,沒有說話,神情淡漠。
我試探道,“小笑,有些時候感情會讓你迷失自我,你只會覺得信賴他,信任他,想一直呆在他身旁。但卻分不清這是愛情還是習慣。這種自我的迷失,經常會出現在少女時期。”
齊笑看著我,輕笑一聲,“你其實只是習慣性地想留在夏公子身邊?”
我擺手道,“不是,我是想讓你想清楚,你對宣王爺是什麼樣的感情。”
齊笑靜靜地看著我,燭光將她的剪影照在窗戶紙上,側臉在夜里泛著涼意,還夾雜了些陌生。
她起身走至榻邊,躺倒在榻上,輕聲道,“我的心上人不是宣王爺。”
齊笑吹滅了燭火,屋中靜得厲害,黑得像濃墨。
我听到齊笑說,“姐姐,我乏了,今日早些睡吧。”
我心頭似有道不明的東西壓著,感覺齊笑心中有秘密,感覺她與我隔得很遠。
我想尋個日子與她深度對話,卻沒想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她留了封手信給我,上頭寫著:姐姐,我有要事離開數日,三個月後在揚州相聚。
離別是這樣地措手不及,我還沒反應過來,齊笑又走了。
措手不及的還有一件事,宣王爺被刺客割喉而亡。
原來刺客的目標不只是那只狐狸,還有那狐狸的主人。
我只來了一日,京城就發生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殺人事件,讓我覺得權利斗爭之地,不宜久留。
思來想去,我打算去一趟北疆。
既然宣王府中的九尾銀狐已經陣亡,我只能親自北上捉一只活的。但此行實在寂寞,我于是在京城尋了處鏢局想寫封信以訴衷腸。
提起筆,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思想感情深厚且文采洋溢的信:
師傅,吾行至京都乎,此地甚險乎,九尾銀狐已逝乎,王爺一塊死了乎。吾欲北上尋藥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乎;十日不見,如隔三十秋乎。吾定將狼毒解藥帶回谷乎,大風走了別回來乎,師傅保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