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南外传/拈花一啸(出书版)(70)+番外

作者: 老千 阅读记录

我將狼毒的解藥與他道明。

他揚著眉頭問我,“藥引是不是很難找?”

我重重地點頭,“為了你三叔,我霍出去了。”

他極雅致地抿了口酒,“夏景南也中了毒,你這麼賣力,是為了他吧。”

我怔了一怔,正色道,“我是為了澤備蒼生。”

樓西月眯著眼,掌中執了塊石頭把玩。

我湊過去瞧了一瞧,見他手中的那塊石頭好像就是先前被我當掉的波斯翠。

我這才回想起來,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將石頭當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將酒杯遞到唇邊,“這石頭在你心里抵不過一百兩?”

我本來想說人有貧困潦倒時,我那時候和齊笑在安定鎮連基本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收藏石頭這種有錢公子哥用來揮霍青春的高雅興趣愛好,實在不能讓我苟同。

但我看樓西月眉宇間似糅雜了些不悅,于是我說,“我本來打算掙了些錢,再將它贖回來。”

樓西月皺了皺眉頭,信手將酒杯扔到船外。

耳邊“咚”的一聲,杯盞落入滾滾江水中。

我一看不妙,樓西月果然怒了,開始摔東西,場面不好控制。

我堅定道,“樓公子親手題字的石頭,那就是無價之寶。再不你開個價,我從你手上買回來?”

樓西月回頭看我,愣了一愣,眸含揶揄,“既然是無價之寶,自是要用珍貴的東西換才行。”

我說,“我立個字據,你想要什麼,好說好說。”

他撐著額頭,漫不經心道,“你。”

我看向他,“啊?”

樓西月想了想,復又道,“你身上那顆夜明珠。”

最後,我勉為其難地與他換了一換。這筆買賣虧得我心如刀割。

行至烏壟的時候,我們換了條船自壟河往北疆去。

這是條官舫,裝點得很氣派,三層舫樓,煙紗雕欄。樓西月用銀兩打點了船家,方能勻給我們一方角落。

我抬頭望去,有個著玄色長衫的中年人,坐于桅欄邊的木幾上,手執書卷,面容儒雅。

樓西月與我道,“他本是台州太守,眼下要去吳隸做刺史,接替之前的文唐。”

他輕笑,“關于之前這個文唐,文刺史,還有段風流韻事,你要不要听?”

我想水路乏味,听個故事也不錯。

樓西月起身問船家要了一壺熱茶。此時正值秋末,水風漸冷,且越往北走越見景象稀疏,或有水鳥棲于河面,垂下脖頸雕啄自己的羽披。

他將茶水倒在杯中,遞過來給我,“你暖暖手。”

我望著碧瑩茶水倒映出來的貴公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說,“樓西月,你不是應當下船去接人麼?怎麼跟著我上來了?”

樓西月聞言,沉默片刻,靜靜地看著我,似笑非笑道,“給你講完這個故事。下一個渡口我再下去。”

我手擱在冒著騰騰熱氣的青瓷茗鼎上,和樓西月盤腿坐在船板的一角,看著兩岸風景從黛色青山變幻成小橋屋檐,從泱泱滔水變幻成萋萋草原。

樓西月說,“文唐是個很風雅的才子,他在吳隸任刺史之時,常常在府上設宴興歌舞吟詩詞。彼時軍中有位官妓,色藝雙全,通絲竹能歌賦,名喚青黛。文唐對她很賞識,常常在宴席上,派人起矯將青黛接入府中助興。

爾後有州牧來吳隸巡查,他本就與文唐有隙,便織了個罪名,稱文唐和青黛有私,將青黛投入獄中,日日審訊,苦刑之下青黛依舊不認罪。此事便也懸著,未解。眼下文唐被調離吳隸,不知和此事有沒有關聯。”

我問他,“為何獨獨青黛一人受刑,既是有私,文唐呢?”

樓西月接過我手中的茗盞,將其中的杯湯倒掉,換上新的,再遞給我。他說,“其一,青黛即便受了杖刑也斷不認有私情,此罪無從追加;其二……”

樓西月瞧了瞧我,“這里風大,是不是有點冷?”

我往角落里縮了縮,“有點。”

他伸手過來,用手掌包住我的手,比茗盞要暖和許多。他彎了彎眼角,“茶囊里的茶都冷了,我替你捂一捂吧。”

我問他,“你還沒講完,其二是什麼?”

此時天夜已暗,泠泠河面泛著銀色涼意,遠處的青山色彩漸重,好似潑了濃墨,像是筆端凝住的那一道磨痕。

樓西月眸中似有灩瀲,他笑道,“其二,自青黛入獄之後,文唐為表清白,與她劃清界限,再無聯系。”

我說,“這個文唐的良心給狼吃了麼?”

樓西月不置可否,他起身道,“常嶼到了,我就在這里下船好了。”

我這才發覺渡口已近,不遠處能望見昏暗的人家燈火。

我抬頭望了望樓西月,他的側臉在暗淡光影下很端正。

渡口空無一人,因得官舫不能隨意接民客。

他遞給我一個錢袋,“這里頭有些銀兩,你路上可以用。”

水波輕劃開,我听到竹篙撐著石階的悶響,心中突然很難受,我抓著他的袍角,低聲道,“不行。”

樓西月俯首看我,“小香,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憑什麼救你三叔要我一個人去找藥?我不干。我又不是菩薩,我一個人走南闖北,披荊斬棘的容易麼?要不是我人書好,早就身首異處了。”

樓西月蹲下身來,含笑地看著我。

我說,“你看什麼看,神醫做到我這個份上,太失敗了。”

他撩了袍角,坐在我身旁,支著下巴,眉眼溢出一絲笑,“那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江船夜風,流水湯湯。漫天星光收入眼底,搖曳了遠處燈火。

上一篇:倾世妖娆 下一篇:颜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