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郅忍不住挨她近了点:“你是说,你确实在那场大火里死去了,只是死的是你的肉身,而你的魂魄就变成为了傅家的小姐?”
傅真望着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编的?”
“当然不!”梁郅猛地直身,“我承认这是我未曾想过的变化,所以也确实还需要时间来完全消化,但是就算再离谱,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全部的过往!再编,也编不出来一个我姑姑的灵魂!”
从情感上而言,他确实还得一阵子才能适应梁宁变出了这样一张新面孔,可是理智却使他认定,这具身体里,住的就是他姑姑的灵魂,这是梁宁,是勿庸置疑的!
她要是壳子还在,却换了瓤,他会难以亲近,可她只是换了壳子,瓤还是那个瓤,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问道:“既然姑姑又复活了,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来找我们?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傅真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再长我也要听!”
傅真道:“我之所以没找你们,是因为我活回来还不满一个月。而我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袒露身份,则是因为我已经先在瞻儿身上碰过壁。”
说到这里她看过去,“借尸还魂这种事情,真不是谁都能一下相信的。情份至深如你我,不是也要费上方才这样一番周折吗?”
梁郅怔了怔,想到方才几经波折,心底涌上来几分惭愧。
但也因此更为理解她了。
“我不得不考虑周全点,此地已经传过闹鬼的谣言,倘若我贸然以梁宁露面,就算梁家的人相信我,谁又知道外人怎么看呢?
“梁家如今因为郴儿平乱有功又处在了勋贵前列,树大招风,谁又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有人以此为由,给梁家不痛快?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若把我当妖孽拿了,朝局才刚大定,梁家出个死而复生的妖孽,有人要杀我以正道,梁家待如何?是保我还是不保我?
“不保我,梁家人此后如何自处?保我,那若万一再往梁家头上泼脏水,说梁家是祸国妖孽,又待如何?
“皇上纵然是仁义之君,纵然凭血肉之躯打天下的他不信这些,可他终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责任,当舆论逼迫到了朝纲,他是保梁家而后与天下舆论作对,还是杀梁家以定国体?”
梁郅怔怔说不出话来。
傅真看着前方:“打从我借了傅小姐的躯壳复活那刻起,我就知道回家这条路没那么容易,我甚至想过,回不了就不回了,暗中看着你们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也是幸福的。
“可是——世事难料,我还是被推动着走到了与你相认的这一步。”
如果不是傅家内宅烂成那样,如果傅筠人品端正一点,她都能把他发展为自己的后盾。
只要她是官户小姐,只要是官眷,只要她有机会回到从前的圈子,她就有办法复仇。
可是傅筠实在烂透了!
宁夫人只能甩了他。
傅真同样也只能甩了他!
没有官眷身份,她不得不为自己找寻助力,而除了梁家,除了她自己的家人,还有什么人更合适,更值得她信任呢?
她不奢求能与梁家所有人相认,目前有梁郅知道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姑姑!”
梁郅心头一阵酸楚。
他只怪她不曾回去,却不想她竟处处在为梁家考虑!
他握紧双拳,抬起头来:“老五不信你,回头我就把他给打一顿!”
傅真斜眼:“你打得过他吗?”
梁郅愣住……
傅真拈住飘落眼前的一片树叶:“他不信我,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我与他本就没有多少交集,我与他再次见面时,尚且都不认得他,那会儿他年岁更小,他还能记得有梁家有梁宁这么个人就不错了,能指望他认得出壳子里的我来?”
第118章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二更求票)
傅真每次都会被裴瞻那小子气得牙痒痒,可话说回来,她还得感谢他并没有真拿她当奸贼,一刀收拾掉她。
换个角度来看,当一个陌生人大半夜出现在梁家墙头,又掏出了梁宁的扇盒装着的匕首——这可不是掏出了花啊粉的,是武器!
他能忍住没当场审问她,也算他仁慈。
“那,”梁郅回了回神,又好奇道:“姑姑你又是什么时候成为傅小姐的?大哥又是何时认识你的?我听他今日唤你傅小姐,还有,老五他又怎么会遇上姑姑?”
“你这一口气问得太多了。”
傅真瞥他一眼,然后深吸气望着对面山岗的松涛:“这得从前阵子白鹤寺方丈办的那场诵经大会说起……”
……
夜空黯淡无光,整个京城只有灯火照出些轮廓。
裴瞻趁着夜色赶到沧浪亭,门下梁家的家丁迎出来:“裴将军!”又向随后的梁瑄行礼:“公子。”
裴瞻抬步往内:“你们二老爷呢?”
梁家惨烈牺牲掉了两位正值盛年的男主人之后,年轻轻的梁郴和梁郅就成了他们各自那一支的老爷。
家丁跟进来:“裴将军!我们老爷和傅小姐不在这儿,他们出去了!”
“出去了?”裴瞻停步,“去哪儿了?”
家丁躬身:“小的不知道。是马车驶进里头,他们乘车走的。肖护卫他们都跟在旁侧,小的也就不敢多言。”
裴瞻望着空落落的园子,一时不知是进是退了。
梁瑄摇着他袖子:“五叔,我们去找找吧!他们会不会是去看星星看月亮了?”
裴瞻抬头看了眼乌漆嘛黑的天空,抿唇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