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地点定在四环外的一家极具设计感的五星级酒店,距离这家造型工作室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正值晚高峰,道路拥堵,恐怕得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高架出口处,车流在红绿灯前排着长队,白熠看着灯牌上还有整整一分半钟的倒计时,干脆切了停车档。
宣宁刚刚回两两条工作信息,见车完全停下,便又整一整身后的长发。
长发的造型不太方便,连坐车也怕压坏了。
白熠见状,伸手替她将一缕头发拢到胸前,说:“今晚,我母亲也会来。”
车里静了一下。
宣宁整理头发的动作顿住。
“什么?”
她好像没听清,又好像是听清了,却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白熠重复:“今晚我母亲也会来。”
接着,侧头看她一眼,仿佛担心她猝不及防之下要见他的母亲,会太过紧张,又安慰说:“她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今晚正好有空,便也一起去——别担心,她是个很和善的人,只是见一面打声招呼,别紧张。”
他说完,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皮肤还是温热的,只是指尖有点发凉,掌心潮湿,被他握住的时候,还轻轻颤了下。
红灯已经进入五秒倒计时,他切好档位,按下自动驻车,趁着启动之前,又转头看她一眼。
她仍旧低着头,方才被拨到胸前的长发刚好垂在脸侧,挡住他的大半视线,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
五秒时间到,红灯转绿,车一辆接着一辆冲出等待线,白熠也顺势跟上。
傍晚的马路上喧嚣极了,车里却静悄悄的,一种仿佛风雨来临前的沉闷感莫名蔓延开来。
白熠皱了下眉,一时不太确定她的心不在焉到底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他轻声问。
宣宁慢了一拍,才转头冲他笑一下:“没事,昨晚没休息好,现在好像有点晕车。”
她说了半句实话,这会儿的确觉得胃里一阵难言的翻搅,隐着痛意,不太剧烈,却让她心里一下一下地发慌。
白熠看一眼仪表盘,说:“这会儿堵车,走走停停,确实不太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宣宁摇头:“不用,我还能坚持住,现在也不方便休息。”
她指指自己的头发,是卷发棒做的造型,压不得。
“那晚上我们早点回去——今晚住我那儿好不好?”白熠向她发出邀请,其实不见得想做什么,只是忽然记起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和她共度夜晚,哪怕只是依偎在一起也好。
宣宁扭头看着窗外,随口应了句“好”。
刚才心跳得有些快,到现在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那是白熠的母亲,总有碰面的一天,无非是早晚的分别而已。
她这样告诉自己,深吸一口气,半开玩笑道:“要是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熠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他母亲舒淑兰。
“不会,宁宁,你这么招人喜欢,我母亲一定也喜欢。况且,她对我很好,只要我喜欢,她就会喜欢,从小如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没了从前的纨绔公子模样,倒像个寻常的孩子,提起自己的母亲,亲近又自豪。
是被爱的人才有的有恃无恐。明明只是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罢了。
“真好啊。”
宣宁有无法掩饰的羡慕,和无法展露的嫉妒。
路上遇到事故占道,过了整整二十分钟才通行,等到会场的时候,入口处的筹款名单已经列了长长一条,可见大多宾客都已经来了。
白熠一边写下捐赠金额,一边扫一眼旁边的名单,在其中一处停了一下。
“子遇哥竟然也来了?”他有点惊讶,转瞬又猜到了,“肯定是季阿姨让他来的,她和韩会长是好朋友。”
宣宁站在他的身旁,也在名单上扫过一眼,没有舒淑兰的名字,悄悄松了口气,再听白熠提周子遇,这才注意到名单上的那个签名。
像个鲜明的标记,他的捐款金额远比前面进去的高,而在他之后到来的宾客,似乎也一下变慷慨了——BST的继承人都亲自来了,还捐了不少,其他人自然懂了他的意思,跟上脚步。
不知为何,看到周子遇的名字,她感到内里的那种虚空感减轻了一分。
这个承载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的人也在,好像有了一个可以安放秘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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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内,周子遇才来了不过十分钟,就已经有不下十个人过来同他打招呼。
其实大都与他暂时没有业务往来,从前只有过点头之交,但他们这个圈层就是如此,谁也不会放过结交“朋友”的机会。
周子遇自然也不会。
他是优秀的商人,不会因为旁人做的是“小生意”就轻视,态度虽不热络,但也算彬彬有礼。
一圈交际下来,已经收到了两个明确的投资邀请。
只是,今晚到底不是为工作来的。
他从侍应生手中接过鸡尾酒杯饮了一口,目光往入口的方向看去。
身边还围着三五个人说话,他却已经看了三次。
这一次,进来的终于是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