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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难养(201)

“殿下——”

“邓烽呢?邓烽为什么还不出现?”

陆启四处张望着,心里生出不安:“为什么是你过来,你哥呢?邓烽去哪里了?”

邓啸转身向后望去,有人踏马破夜而来,陆启以为来人是邓烽,连忙迎了上去。

片刻后,他僵在原地。

因为来人是赫连洲。

黑袍银铠,胸膛的龙形图腾在暗夜中泛着烁烁金光,如踏尸山血海而来。

陆启一步步后退,赫连洲的银鬃马却步步紧逼,只把陆启逼到绝境。

陆启目眦欲裂,面上千变万化:“赫连洲!你杀了北境的皇太子,还要杀祁国太子?你未免太无法无天了,本宫不会放过……不,不,圣上饶我一命,我愿割让龙泉州及岭南岭西全境,还有渭都,渭都是盘龙之地,我愿遣二十万工兵苦役,为圣上建造宫殿……”

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都是父皇和嘉屏,当初的和亲之事是他们做的,他们害了羡玉,与我无关!”

赫连洲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并不动手,而是转头望向邓啸:

“协台,你当如何?”

邓啸垂眸片刻,随后抬眼望向陆启。

目光交汇的瞬间,一股寒凉从陆启的心底涌了上来,这个从来被他、被所有人忽视的邓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了。

陆启眼看着邓啸抬起手,指尖微动,弓弩手迅速围了上来。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邓啸投靠赫连洲了!

“邓啸!朝廷待你不薄,你忘恩负义!”

“——杀!”

话音未落,一只只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一只箭刺中陆启的肩膀。他嘶吼着,用手中长剑奋力挥舞,转眼间又有一支箭刺中他的腿,他支撑不住,往前踉跄了几步,就在这时,一只箭从身后刺进他的后颈,登时血流如注,他脑中一白,耳畔轰然鸣响。

陆启颓然倒下。

血腥气散尽时,天空泛起鱼肚白。

邓啸面向赫连洲,行叩首礼,“臣邓啸,愿为圣上效忠,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

赫连洲骑马抵达宫门。

入目是一抹碧落蓝,好似天边的云。

林羡玉坐在他的白玉小马上,静静地等候在宫门口,低垂着头。

乌力罕已经带兵攻占了城楼。

听到声音,林羡玉猛然抬起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往下撇,眼神里满是破碎的委屈,他知道太子死了,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明明是大获全胜,可没有人真正喜悦,每个人都曾有过辉煌时刻,也都被命运的齿轮推到今时今日。

林羡玉看着赫连洲的大军从长街街尾慢慢靠近,心中只有惘然,直到赫连洲翻身下马,踩着清晨的走到他身边,他才缓缓弯下腰,圈住赫连洲的脖子,将整个身体都交给赫连洲,赫连洲抱他下马,将他揽进怀里,又怕他在清晨的冷风中受凉,于是用掌心在他的后背打着转摩挲。

“玉儿,胸口难受吗?疼的话就先回家。”

林羡玉摇头:“不疼,我想和你一起。”

“好。”赫连洲低下头,脸颊贴着林羡玉的额角,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将一切疲惫、恩怨和痛苦都化作一声叹息。

“玉儿,走到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知道。”林羡玉说。

“往后朝夕,无论风雨,玉儿都要和我一起度过了。”

林羡玉抬起头,望向赫连洲。

“我会永远和你并肩而行。”

赫连洲长睫微颤,伸手轻抚林羡玉的脸颊,因为刀伤未愈,胃口欠佳,整个人清瘦许多,反而添了几分内敛的气质,只是笑时眉眼依旧弯如月牙,让赫连洲心软。

他主动牵住赫连洲的手。

乌力罕让人打开宫门。

上千块石砖,赫连洲和林羡玉携手走过,直至广明殿。怀瑾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躺在榻上,跪在左边的是贵妃与嘉屏公主,跪在右边的是被五花大绑的邓烽。

所有宫人都守在殿外,迎接赫连洲的到来,所以偌大宫殿显得格外空阔。

紫檀木作梁,殿顶铺满黄琉璃瓦,正中是九龙盘踞,绣柱雕楹精美绝伦,薄如蝉翼的绡纱帘在四面随风而动,如云山幻海。

这宫殿的每一寸砖瓦,都彰显着陆氏王朝曾经的荣耀。

赫连洲的脚步声如催命的钟鼓声。

怀瑾帝充耳不闻,两手合于身前,直到嘉屏的啜泣声愈演愈烈,他才不耐烦地睁开眼,缓缓坐起来,坐在他的蟠龙宝座上。

两年了,林羡玉再一次来到这里。

再一次直面怀瑾帝。

两年前他是怎么痛哭流涕的,这一次就换作嘉屏感同身受,泪流不止。

林羡玉走到今天,说为此感到痛快,太幼稚,他只是觉得因起果落,一切都早已被命运论定,半点不由人。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怀瑾帝永远不会想到,两年前一计“男替女嫁”,换来的是百年王朝的倾覆。

“赫连洲,你杀了你的亲兄长,杀了朕的三个儿子,你就不怕冤魂索命吗?”

他自以为的诛心之语,赫连洲听了只是轻笑一声,转而开始打量四周。

赫连洲望向殿顶的琉璃瓦,那观察打量的目光,一下子勾起了怀瑾帝内心深处的不安,他的江山就要易主,他的金银财富也用拱手交给眼前这个北境人,从今往后,他的蟠龙宝座会被赫连洲占为己有。

陆氏的百年基业就要断送在他手中。

“林羡玉,你忘祖叛国,有辱你林氏一门风骨,引狼入室,使江山尽毁百姓受难,百年之后见到林氏先祖,你该作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