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雪(162)+番外
耿月盈闻言,轻笑几声,从怀中从容取出一张纸:“不巧,新婚当夜,陶二少爷觉得臣女有违妇德,便已经将臣女休弃,此乃休书,笔迹与手印皆出自陶二公子之手,淑妃娘娘若是不信,但可查看。”
耿丹曦胸口起伏,被宫女扶着,失了魂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自己的所有计划,早早就被耿月盈参透,不仅如此……不仅如此,还借她之手,将其所恨的陶家连根拔起……
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竟被这小贱人利用了!
不光耿丹曦,在场众人心底都漫上一股寒意。
如今陶家万劫不复,耿月盈却这般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摘个干净……
她婉转起身,整理着方才被压皱的红衣,笑容甜美无害,似一条蛊惑人心的美女蛇。
“陛下,若无别的事,臣妇就先归席了。”
她鞠身拜了拜,转而回到女眷席,看着被拖走的陶家人发出凄厉的叫声,只从容抿了口茶,不语。
戚玦沉默着,心中却汹涌澎湃。
将计就计,以退为进,请君入瓮,借刀杀人,金蝉脱壳……每一招都被耿月盈用得得心应手。
或许,自己真的低估月盈了。
从今夜之事,她才得以真正窥得自己不在的这几年,月盈是何处境,又是如何一次次周旋于耿丹曦手下以保全自身。
以男欢女爱之事为自己换取支持,旁人眼中那些极其不堪的拉拢人心的法子,就是她为自己争取的生机。
她的人生在那场变故后急转直下,却也让她以最惊人的速度肆虐般生长,到了如今,是连戚玦也要为之叹服的程度。
似乎注意到戚玦在看她,耿月盈也抬头望去。
面对那带了几分探究意味的眼神,戚玦迅速低下头去。
晚宴至此,宴不成宴。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听青鸾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裴臻有些烦躁:“什么动静?”
侍卫禀告:“陛下,掌衣陶柔求见。”
八品掌衣陶柔,和尚服方汲一样,同为尚书内省女官,只不过,尚服之下有司衣,司衣之下有典衣,典衣之下才是掌衣。
论官职,陶柔乃方汲下属。
裴臻皱眉:“陶氏族亲陶柔?朕并未连坐于她,让她退下。”
侍卫却道:“陛下,陶掌衣说,有证据证明陶夫人是被陷害的。”
而此刻,耿丹曦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如今证据确凿却还敢狡辩?真是不知死活!”
戚玦第一反应是看向方汲,却见她神色如常,依旧只是静静地垂首而立。
“带上来。”裴臻道。
只见陶柔约摸三十多岁,手捧一叠厚厚的册子,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眼神木然。
她走进殿中,直挺挺下跪。
裴臻问她:“你说你有证据证明陶夫人是被陷害的,可有此事?”
陶柔叩首,道:“是,臣要指认殿中监耿祈安,私昧朝凤缎,走私携衣合香,以及,耿淑妃陷害陶宋氏和平南县主之事。”
耿丹曦唰地起身,美目圆睁:“你敢污蔑本宫!?”
而席间,一直装聋作哑的耿祈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着跪到殿中:“陛下,臣冤枉啊!”
耿祈安此人自私至极,方才耿月盈处境危急,他从头到尾没说过半个字。
唯有在他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损之事,才会着急申辩。
却见陶柔宛如泥胎木偶,将手中册子高举过头顶,道:“是不是污蔑,陛下可以过目此账册,上面记录了殿中监多年来借职务之便牟利,光是从尚书内省牟得的赃款就有三万两白银,不止如此,更巧立名目,将从南齐和越州走私而来的赃货,通过尚书内省账目收入囊中,其中便包括携衣合香。”
第84章 陶柔
账册被送到裴臻面前,裴臻翻看一阵,道:“你为何会记录这些?”
陶柔眼神空洞,视死如归般:“……殿中监虽掌管皇家衣食住行,但尚书内省有司宫令统领,要想做得天衣无缝,便需要有人内应,臣就是殿中监的内应。”
闻言,裴臻道:“这么说,陶掌衣现在是在自首?”
“是。”陶柔毫不犹豫道。
耿祈安涕泗横流地磕头:“陛下!陛下莫要听信小人污蔑而冤枉了对您忠心耿耿的臣子!陛下……”
“闭嘴!”
裴臻冷喝一声,吓得耿祈安噤若寒蝉。
“陶柔,你可知道你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陶柔道:“陛下,臣自知死罪难逃,只求洗清陶家罪名。”
裴臻点头:“继续说。”
陶柔道:“臣当年鬼迷心窍,帮殿中监从中牟利,在宫中又替淑妃办事,淑妃在其中也获利颇多。”
“耿月盈会嫁入陶府,就是因为殿中监听闻陶家需要一新妇冲喜,殿中监促成此事,本意就是为了拉拢陶家,以稳固他与臣之间的利益往来。”
“今日之事,是耿淑妃为陷害耿月盈,而要把整个陶家拖下水。借朝凤缎和携衣合香嫁祸于平南县主,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臣费尽辛苦,替殿中监和淑妃暗中将携衣合香和朝凤缎送进锦绣宫中,却不想淑妃竟是要害我陶家!臣不甘心这般做了旁人的踏脚石!”
耿丹曦的手气得发抖:“陶柔,你有何证据!?”
陶柔恨恨道:“娘娘精明,自然不会给臣留下物证的机会,但若是想要人证——娘娘身边的宫人自然能吐出点什么。”
耿丹曦双腿一软,跪倒在裴臻脚边:“陛下……陛下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
裴臻不胜其烦地闭上双眼,眼皮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