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雪(393)+番外
裴熠趁势而攻,二人交战不歇,只闻铁器相撞之声,竟是不相上下,看得众兵将连声助威。
又一次与刘浊拉开距离后,裴熠气息微喘,腰侧的伤口隐隐生疼,带着股铁锈味。
今日他战甲下特意穿了玄色的衣裳,就是为了不让这血迹太过明显。
其实,若他将自己的本事全副拿出,刘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他的身手多在于偷袭和暗器,固然有用,但他此战的目的,是为了劝降,让更多势力为己所用,所以,他必须得赢,还得赢得磊落,赢得让人心服口服,如此一来,便只能选择他并不擅长的刀剑。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旧伤,今日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可不如此又能如何?他没有旁的选择,他等不到伤口痊愈,也更无暇与刘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刘浊的长枪再一次朝他袭来时,裴熠不顾伤口的拉扯,他避开的同时一把抓住枪杆,借由刘浊挑枪之力,他在马背上一蹬,旋身跃起,将朴刀朝刘浊迎头砍去——
刘浊也不是好对付的,他枪杆回转,竟一下子横撞于裴熠胸腹。
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让裴熠登时重重摔在马下。
重击让伤口瞬间血流如注,可他无暇顾及,此刻刘浊的战马扬蹄而起,便要朝他迎面踏来。
裴熠惯会的招式在此时起了作用,他足尖轻点,飞快避身,他想要捡回脱手的朴刀,却被刘浊提前勘破,长枪一挑,将朴刀打远了。
落马后又失了武器的裴熠落了下风,与此同时,刘浊持长枪穷追不舍。
裴熠的身手固然能躲开,但他的伤却已无法支撑太久。此时此刻他每行一步,地上便多留下一片血迹。
失血后的裴熠有些苍白,汗水也在不断的躲避中吧嗒吧嗒滑落,直到他自己也开始恍惚。
只是……只是他不能倒,若倒在这里,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盛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阿玦?
阿玦不能再等了,她等不起,他也等不起!
偏生此时,噗嗤一声……枪头没入了裴熠的肩头,捅得他一连退了几步。
“端郡王,降了吧。”刘浊居高临下着,眉目冷冽。
裴熠却只是冷眼看着肩头,仿若那哗哗淌着血的是旁人……蓦然间,他眼底竟出现了似野兽般阴狠而无意识的杀气
他一声不吭,却只是将双手握在了枪头上,全然不顾性命一般,他握紧枪头后退。
刘浊也意识到了:他要夺枪……
两厢争夺间,枪头被从裴熠的肩上拔出来,那骇人的血洞子汩汩流血。
裴熠手扶长枪,脚下用劲,蹬着身子飞身上前,翻身一脚朝刘浊胸口踢去。
刘浊躲避,却也因此让手上的力虚了
也不知道裴熠怎么突然来了力气,竟真的硬生生把长枪从他手中夺走,还让他险些被带着跌落马下。
有了武器的裴熠,毫不犹豫朝他打来,饶是刘浊居高临下,却也不能赤手空拳与裴熠搏斗。
本想策马先与拉开距离,不想裴熠却直接一枪捅在马腹上。
战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竟差点将刘浊摔下来。
裴熠却眼疾手快,长枪横挑,竟硬生生将战马掀翻。
刘浊滚落在地。
此刻的裴熠早已经红了眼,长枪追逐着翻滚躲避的刘浊,一下似一下狠厉,每一下都直取命门。
他恨极了……不是恨刘浊,他也不知道自己恨什么,或许是恨李家多年的欺骗,恨李子桀的背叛,恨自己被蒙蔽和利用的前半生,更或者,他最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每一次下手,都似要将所有仇人一个个穿透,他每一下挥舞的动作,长枪划出的弧线,都带着鲜血淋漓的涟漪。
直到刘浊体力耗尽,认命般闭上双眼,带着寒芒的枪尖流星一般捅向他的脖颈……
裴熠终于找回几分理智,枪尖停在了刘浊的喉前。
“……”
裴熠的眼睫恍惚着,颤抖着,苍白至极,却血色斑驳,似方松开猎物咽喉的猛兽,终于找回些许人性。
他深吸一口气,收枪,让自己站稳了身子,他躬身一鞠:“刘将军,多有冒犯……”
刘浊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却并无劫后余生,而是撑着身子,道:“殿下只管杀了我,我便是死,也坚决不与逆贼同流合污!我刘浊只与闵州百姓和将士共存亡!”
裴熠的神色依旧疏离,他道:“开战前,本王只说了,若本王落败,听凭处置,并未向将军讨要承诺,所以将军落败,无需投降,更无需将军的性命……”
大约是没想到裴熠会说这番话,刘浊有些意外:“郡王此言……是何意?”
裴熠已然虚弱至极,但还是强撑着自己,朝刘浊伸手:“将军请起身说话。”
刘浊满目狐疑,并未接受他的手,而是自己站起了身。
“将军说自己忠君效国?”
刘浊冷声:“身为大梁将士,自当如此,上事君王,下佑百姓。”
“可将军有没有想过,自己如今忠的君,是不是陛下?”
刘浊冷哼一声,不言。
“先帝死因让人难以信服,新君不过稚子,既无传位诏书,又无虎符,朝政却被一个摄政王和广汉侯把持着……将军所事的君,或许并不是陛下,而是窃国乱贼。”
裴熠说完,却见刘浊的眉目似有松动,口中却道:“如今谁人不知,靖王继位诏书昭告天下,靖王才是明帝最属意的皇储,端郡王身为靖王之子,自是想要自己坐这个皇位,而末将并非是哪位君主的将军,而是我大梁的将军,恕末将不能参与皇权党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