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906)
他用手比划着,啧啧称赞,很是向往,“不过也幸好后来切了分,要不然,咱们绝对是没福气轮上的。听说,那户人家死了个小儿子,那老太太路过这里,想着过年,就好心做起了施饼的事儿,不过现天已经放晴了,想来他们也是要走的了。”
那哑巴矿友哭得更加痛断肝肠,那一小块饼捧在手上,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矿友还以为是他舍不得吃,知道这个哑巴无法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大过年的,你赶紧吃了,快点把伤养好,否则小命丢了,那才叫不划算呢,咱啊,既到这个地方,就得认命。”
听他这话,哑巴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这块饼一下就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虽是又冷又硬,却仍是勉强自己吞了下去。
“这就对啰。”那人笑了,正待说些别的,就见这哑巴拼命给他打起了手势。
同住了这么久,他已经能基本猜出他的意思了,“你说……你想下山?可你这腿……”
那人皱眉,这山上的人,谁会好心到背他下去?
哑巴拼命作揖,甚至给他跪了下来磕头。
那人有些不忍,“算了,我替你给工头说一声,看能不能行行好,带你下山。”
等他出了门,哑巴再一次给泪水模糊了眼睛,痴痴地望着山下的方向,嘴里还在回味着那口饼的味道。
娘,是您来了么?
会是么?这幸福来得太过巨大,也太……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可若不是,又怎么会有这样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还有那日远远传来的歌声,分明就是扎兰堡的一首民间小调。不会错,他一定没有听错。
那么这些人,会是家乡的亲人们么?或者说,当中有自己从前的邻居?
哑巴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才勉强按捺住那就快要跳出嗓子眼里的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就是爬,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第507章 纵使相遇亦不识
初三一早,不待出去施饼,那掌柜的就找到了章清亭,“你们也该上路了吧?要不要替你们先准备些东西带着路上吃?”
章清亭苦笑,果然不出所料,这已经嫌他们耽误发财,要赶他们走了。
“正是想跟您辞行呢,咱们今儿也就是最后一日了,施完了今日的饼,也就走了。多谢掌柜的关心,若能替我们准备些熟食,那是最好不过了。”
掌柜的很满意,“行,这个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们弄得好好的。”
章清亭无奈叹息,回头跟大伙儿一说,赵王氏立即就哭了。不过赵成材已经跟她做过思想工作了,此刻扶着母亲坐下,“娘,您放心,这儿的事我一回去就上奏朝廷,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了,到时就不止是成栋,这些人也都能得救了。”
可等朝廷出兵,又得等到猴年马月?赵王氏纵是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听。在这里的几日,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每个矿山都有着严密的组织和控制,光凭他们这十几个人,可犯不起这几千人的众怒。
最后一次施饼,赵王氏想把时间拖长一点,一块饼切成了六块,亲自站在门口,一个个递给那些矿工们。以期从中发现熟悉的面孔,可是直等到日上中天,赵成栋也没有出现过。
行李俱已打点齐全了,马车也早已套好,饼都分完了,赵王氏仍是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矿工们会来的方向。
那一抹枯瘦的身影,在这稀薄的阳光里拉下长长的黯淡的身影,诉说着一个母亲无尽的忧伤与惦念。
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里?
章清亭瞧着心酸不已,虽然这赵成栋是可气又可恨,但这些天,看了矿工们的惨状,她也不禁为这个小叔忧心不已。
而赵王氏几乎成日都是以泪洗面,只有真正做了母亲的人,才更能理解那一份肝肠寸断的刻骨伤痛。
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前搀扶住赵王氏,“婆婆,走吧。”
赵王氏口中应着,眼睛却仍是紧盯着那个儿子可能会来的方向,不肯挪开半步。
赵成材也走上前去,挡着她的目光,“娘,真的要走了。”
掌柜的,还有市集上的人已经对他们有些起疑了。这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又远离官府的管辖,要是再磨蹭下去,难保就不对他们出手了。
赵王氏身子抖得厉害,又快哭了,她是多么想再留一刻,再等一刻啊,赵成材狠一狠心,将娘用力半拖半扶着就走了,“娘,您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很快回来救成栋的。”
赵王氏捂着脸,上了马车。
马车无情,辘辘地带着一颗母亲破碎的心,走了。
就在他们走了不久,远远地过来一队人。这队人看起来也是几个矿工,骂骂咧咧地拖着一个破树枝扎成的简易旱筏子。
筏子上还趴着一个人,一双手死死地抓着绳子,哪怕是掉在外头的腿都给磨得血肉模糊了,哪怕是同伙们唾骂他的十八代祖宗,他也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抓着绳子,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
眼看着已经进了市集了,他拼命搜寻着排队的人群,他们说施饼的地方会有老长老长的队伍,那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嗳,老板,不是说你们这儿有人施饼么?”
“那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人家早就走了。”
“走了?妈的,真够倒霉的我就说了,带着这个累赘,不可能领到东西,呸,都摔成这样了,还非下山来,到底是折磨我们。”
“算了吧,反正他也把他的工钱都给你们了,一会儿够你们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