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来了兴致,不仅爽快答应,还要求一起来会一会这位“识文断字”的女子到底有几斤几两,特意拿了这件镇纸来,打算让吴蔚出丑的。
见吴蔚用对了镇纸,张水生咧嘴笑了,张成也勾了勾嘴角,心里头依旧带着轻慢。
“二姐,给我一杯水。”
“哦,好。”
吴蔚倒了一些水到砚台里,研起墨来,随着墨锭和砚台间发出细腻的“沙沙”声,墨色也越来越浓,吴蔚拿起毛笔沾墨,舔笔,每一个动作吴蔚的心中都带着虔诚。
她回忆起从前母亲苦口婆心的教导:蔚蔚,艺多不压身,趁着年纪小学什么都快,多学一点儿,早晚有一天用得上,动画片什么时候不能看呀,等你以后长大了,动画片还在那儿,可是你再想学就晚了……
吴蔚从不觉得自己当年放弃软笔书法有什么错,直到真正经历过生活的磨砺,才明白母亲当年的苦心。
吴蔚心头一动,提笔写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写完,吴蔚已湿了眼眶,她恨自己少年时的叛逆,她想回家,她想吃妈妈包的饺子,三鲜馅的饺子……
吴蔚写一句,张成念一句,念完最后一句,房间里鸦雀无声。
特别是绣娘,直接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流,绣娘虽然没读过书,但她知道“临行密密缝”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柳二娘子亦是一脸动容。
这首蓝星几乎人人都会背的诗,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诗的意境虽然不深,字里行间却流淌着不分年代,跨过时空的爱,每个人都懂。
张成的嘴唇翕动,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首诗……是姑娘写的?”张成自问读过很多书,却从未读过这首诗,他觉得这样一首诗定然不会被埋没,所以就下意识地认为是吴蔚写的了。
吴蔚沉浸在对家的思念中,还没回答,就听张成追问道:“这首诗的名字是?”
“游子吟。”
“好好好,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就是这字儿……差强人意。”
“怎么?吴姑娘的字不好?”柳二娘子拧着眉头说道。
“嫂夫人,差强人意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勉强能让人满意的意思,就是说……这位姑娘的字,写对联绰绰有余了。”张成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送走了张成,张水生红光满面,看吴蔚的眼神里,欣赏中多了一丝惊艳。
“妹子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妹子……哎,我在这儿和你赔罪了。”张水生郑重说道。
“二姐夫不必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很欣赏二姐夫的谨慎。”
张水生哈哈大笑,说道:“妹子若是不嫌弃,你和三娘就在我家住几天,我到东屋去住,你们姐仨睡这屋,明日一早我就到市集去,买红纸和笔墨回来,这卖对联的买卖,我看行!”
吴蔚转头看向绣娘,后者会意,点了点头,吴蔚才答应道:“好,那就叨扰了。”
第24章 杀鸡吃肉
“二姐夫。”吴蔚叫道。
“哎, 你说。”
“适才那位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他叫张成,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后来他被家人送到镇上的书院去读书了, 中间多年未见, 听说他先是参加了三次科考都没中,他爹他娘跟着生了一股火, 再加上听了一些闲言碎语相继去世了, 他在家丁忧了三年,又去应试,结果又没中……”说到这儿, 张水生也面露唏嘘, 继续说道:“如此一蹉跎就过了而立之年, 他好像也没什么心气儿了,就回到村里来, 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业过活。”
柳二姐接过话头继续说道:“这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农活是一丁点儿都不会干, 刚回来的时候还种了一年的地,人家别人都快丰收了, 他家田地里还青黄不接的,到了第二年干脆连地也不种了,就靠着变卖家当过活, 出手还阔绰,我听村东头二婶子说啊……经常就是几百个大子儿挥挥手就出去了, 只为了买那么薄薄的一本书, 啧啧啧,你说说, 书能当饭吃吗?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没有娘家陪着遇到这种人要躲的远远的,还有你!今后也不许和他来往。”柳二娘子狠狠地剜了张水生一眼。
张水生笑了笑,说道:“别听你们二姐胡说,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邪乎,张成其实人不错的,大方不计较,只是和我们这些庄稼汉没什么可聊的。”
“就是一身傲气呗,你看看人家吴姑娘,同样是一肚子墨水,怎么就和我们有话说呢?”柳二娘子拉着张水生说道:“你出来,上东屋待着去,你在这儿我们姐仨不自在。”
张水生穿上鞋子出去了,柳二娘子也跟着来到院里,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你说,这做对联的买卖,能成吗?”
张水生点了点头:“刚才张成有意刁难都没难住她,你说能不能成?这位姑娘不简单,你自己看吧。”
柳二娘子拉住自家丈夫的袖子,说道:“难得三娘来一趟,吴姑娘又是贵客,你去和娘说说,晚上我想杀一只鸡。”
“杀两只吧,爹娘一只,咱们一只。”
“能行吗?娘会不高兴的吧?那过年咱们不吃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