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微抬手拥住了吴蔚,轻抚着吴蔚的脊背,安抚道:“蔚蔚,我们是一家人。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对他们的好也已经完全超出了血脉的羁绊,就算真的有那么一日,我相信所有人都不会怪你的,若真有那么一日……也只能说,是我们这群早已经被记录在历史中的‘古人’的命数。”
“三娘。”
“嗯?”
“你知道吗?我曾经在书中,许多次看到一句话,叫做‘得妻如此,夫复何言?’我曾经不下一次设想过,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当时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心情是怎样的?我想我大概是可以想象到的,但是我并不能彻底理解那种感受。”
“那,现在呢?”
“现在,懂了,感同身受,不,是切身感受。”
柳翠微的笑容愈发明媚:“我也是!”
……
翌日,柳翠微带着地契,乘上马车去了张家,张水生和柳二娘子特意歇业一日,待在了家里。
柳翠微到了以后,张家三个大人齐齐出动,劝说柳翠微收回这份礼物,他们都知道吴蔚是个不在乎钱财的人,可这份礼物的分量终究是太重了,即便是骨血亲人之间,于他们这种家庭而言,也是太重了。
对此,柳翠微异常坚定,和张家人一起到衙门去做了公证,就连衙门的人对此也啧啧称奇,感叹柳翠微对两个孩子的疼爱,以及柳家亲妹的深厚情谊。
又过了五日,柳二娘子的情报应验,泰州城所有的铁匠,全部应征而走。
第305章 三州失守
吴蔚手稿的绘制工作也基本告以段落, 即便吴蔚已经竭尽全力,但回头看看仍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好在吴蔚在这些地方都做了留白, 若是日后某一日忽然记起, 或是后人探索出更正确的理论知识,也方便随时补上。
吴蔚起身离开书房, 来到四方的院落中, 负手而立,仰头望天。
近来天气越来越热,管家已经询问过两次, 是否要开冰窖取冰了。
泰州僻远, 海州那边的烽火狼烟并没有传到这边来, 梅兰竹菊她们也很久没有来过了,最近一次见面, 吴蔚听小菊隐晦提起,她们几人可能会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如今看来, 她们四人此时或许已不在泰州了。
从上次冒险去了一趟宜王府,吴蔚就再也没有出过宅门, 对外界消息,只能从柳翠微的口中获取。
然而,百姓所知, 终究有限,这阵子虽然没有听到战局不利的消息, 吴蔚却莫名有一种感觉,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的酝酿着。
晌午,柳翠微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给柳老夫人请过安,直奔她们的院子,见吴蔚正坐在石凳上喝茶,笑着来到吴蔚身边坐定,说道:“今儿天色不错,从仓实县订的那批粮食可算是到了,用了一上午的功夫,清点,过称,造册,入库、下午我就不去米庄了,在家陪你。”
吴蔚含笑注视着柳翠微,柔声道:“只要不出大变故,咱家的银子是无论如何也花不完的了,有些时候适当放放权,不必亲力亲为,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柳翠微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吴蔚抬手到自己的鬓间,从上面取下了一粒谷壳,伸直了食指,那颗谷壳安静地躺在上面,随后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柳翠微将原本解释的话咽下,说道:“经历了旱灾,水灾,见过粮食颗粒无收,有些事儿啊,还是经了自己的手,心里头才踏实。”
“三娘,我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嗯,你说。”
“你说我能不能找个机会到善堂去瞧瞧?”
“这个……你若是想见见他们,找个机会让家里的厨房准备些吃食,我把孩子们都接过来?这府中尽是宜王的人,他们未必肯放你出去,就算是出去了,也定会将此事禀报给宜王,到时候免不了一番询问,说不好你还得到宜王府去亲自解释,眼下局势未定,还是莫要和宜王府牵扯太深了吧?”说到此处,柳翠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恐惧,看了看吴蔚,沉默片刻才再度开口,继续道:“周老爷子死了。”
这个结果吴蔚并无意外,而且吴蔚也从周环襄的口中听说了:周老爷子被三堂会审判了一个凌迟处死,那都是几个月前的消息了,如今才传来周老爷子的死讯,说明周老爷子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了非人的折磨,可朝廷究竟判了周老爷子什么罪呢?
大概是“通敌叛国”吧,若非如此,一场凌迟也不会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吴蔚的鼻子有些酸,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与周老先生的初次见面,那样一个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如松柏般挺拔的老者,漂泊孤岛数十年,却不忘本,一腔爱国之志,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同胞手中。
“高律真该死!”吴蔚低吼了一句。
柳翠微被这突如其来的宣泄,吓了一跳,惊慌地环顾一周,见四下无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柳翠微心疼地看着吴蔚,柔荑按在了吴蔚的拳头上,轻声安抚道:“会有那么一日的,可这些话……咱们心里想想就好,莫再轻言了。”
“嗯。”
“过几日,我安排善堂的孩子们来家里游玩一日,可好?”
“也不必如此麻烦,我其实是想看看善堂里的那些孩子们,有没有能吃仵作这碗饭的,梁朝人对仵作的避忌已久,想要收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为徒,太困难了。善堂里的这些孩子无依无靠,没有那么多忌讳可讲,心性也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坚毅,我想着……光是留下几套书本还不够完善,最好是能手把手的教几个徒弟出来,从剖青蛙,兔子开始教起,把理论和实践结合在一起,光有图画而无实操,传承很容易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