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上多了几个亮闪闪的发卡,手腕上绑着小女孩的可爱皮筋,肩上还背着一个库洛米儿童水壶。
记得那年订婚后,有一次两人吵架失控,他头一回没戴套就开始宣泄。那天他定下了跟她领证的时间,事后跟她商议,如果怀孕就正好变成三口之家,反正他是向往家庭生活的。
钟笛却不如他笃定,她说她不想去美国,也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
凌程:“吃药副作用很大。”又自责自己没把控住。
后来钟笛自己买了药。
靠近凌程时,钟笛礼貌朝他点头。凌程却没看她,目光落在肉肉的脸上。
凌程终于看清了肉肉的长相,当场色变。
钟笛被凌程拽进安全通道前,确认肉肉乖乖在和袁梦洁一起吃饭。
凌程把她的手腕捏出一道红痕。两人从明亮的餐厅到了幽暗的楼梯间,这道红痕不能再被看清。钟笛眼睛里的烦躁和无可奈何却没被好好藏匿。
“她几岁了?”凌程的眼睛往钟笛下沉的眼眸中发射一枚子.弹。
“四岁半。”钟笛当即找到此人荒谬行径的依托,在唏嘘中追溯往事。
凌程陷入漩涡一般的情绪,喉咙口浮上一层灰,“我们分手时你有没有……有没有怀孕?她是不是我女儿?”
钟笛猛然抬头。他若是只问后半句,再荒谬也情有可原,因为有事实作为依据,他这样揣测合情合理。他不明确,顶多算他分手后决绝,从未打探过她的生活。
可他先问她有没有怀孕……
“所以……”所以她最后求和的那通电话,他根本没有好好听。
钟笛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中他射的冷箭。她骤然放弃还想质问的念头,再次将一切可笑和悲哀之感化作一句“活该”。
原来羞辱也可以冲破人物关系和时效性。
她又一次确认,她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不仅已经死心,还对她心生厌烦。
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顷刻之间碾压她一个人在民政局等了一整天的悲哀。
钟笛在压抑的平静中整理这个新伤口,告诉自己千疮百孔何所惧。她一路风雨而来,早就坚不可摧。
“医院可以做脑CT和脑电图,要不你去查查脑子吧。”她露出一个力度十足的带嘲弄的微笑。
安全门打开一丝缝隙,穿堂风吹过来走廊上的空调寒气,稀释了门内的阴暗热潮。
凌程再次抓住她手腕,“真的不是吗?”
钟笛温柔回应:“小姑娘的生日在年底,要是我生的,也该是我跟那个谁生的,绝不可能是你的种啊。”
掌心和她手腕贴紧的皮肤犹如焊在一起,刀锋一般的话语却提前斩断连接在一起的温度。
钟笛推开门回到光明,光明没能拯救她新伤口流出来的黑血,也没能照亮门后黑暗中站着的那个男人。
第8章 08
钟笛带肉肉回宿舍午睡。过了一会儿,终于忙完的楚琪也赶过来休息。
楚琪坐在桌子上吃钟笛给她打包的午餐,看见钟笛的梳妆镜前摆着她去年送她的水乳和眼霜,她用的非常慢。
“不舍得买的护肤品告诉我,我有渠道,拿货划算。该保养的还是要保养。”
楚琪和汪洋高中那会儿就在一块了,她认识钟笛的时候,钟笛才十三岁。她一直把钟笛当亲妹妹。
钟笛轻轻地给肉肉白嫩的胳膊涂蚊虫叮咬的药膏,说:“夏天一到乳也用不上了,加上我懒,就这样吧。”
“平时有机会化妆吗?”楚琪没找到她任何化妆品。
“没什么机会。”
钟笛只在做接待和引导时上一些淡妆,这是杨皓月规定的。吴萱萱的化妆品常年扔在服务台,她想用随时可以用。她不需要自己买。
楚琪努努嘴,想她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素颜,总归还是有资本。
又问:“这周末回南陵吗?”
“要回,徐叔的儿子结婚。”徐友坤知道钟笛的境况,因此没有邀请她。但钟笛觉得自己该去。
跟美真恋爱的阶段,徐友坤待她们母女非常不错,否则也不会分手后还愿意一口气借出十五万。
钟笛会记住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并回馈。
楚琪想到徐友坤开跑车的外甥,那家伙是钟笛跟凌程分手的导火索。
再见凌程,楚琪发觉他眼里竟然还有旧情。
“刚刚我经过医院时,碰见凌程了。”楚琪没吃几口就收拾起碗筷,拿去盥洗池清洗。
她的声音被水流声冲淡。
“他说他见到肉肉了,说没想到我女儿都这么大了。他还问了你哥一句。”
钟笛猜测凌程已经打探清楚,肉肉是她的亲侄女。
“哦。”她不咸不淡地应声。
楚琪关了水,“他还叫我嫂子。”
钟笛不知如何回应。
凌程为人体面、教养好、念旧情……这话她说不出口。
收拾完,楚琪换上钟笛的睡衣,跟她一起躺倒在肉肉身边。
“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怀过孕?”楚琪纠结了一下措辞,说:“生化也算是怀孕,只是你人没上手术台,没受罪罢了。”
“我说过,他没听。”
楚琪拉开回忆——
那天清晨,钟笛面无表情地从洗手间里带出来一根二道红线的验孕棒。美真惊呆了,问她:“这是琪琪的还是你的?”
“我……我还没怀。”楚琪那会儿刚跟汪洋领证,并不急着备孕,当下心跳加速,问钟笛:“凌程的?”
不敢笃定,所以才这样问。因为钟笛出过轨,这也是凌程跟她分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