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110)
不是怨天尤人,也不是破罐破摔,而是紧紧把握住这一闪而过的灵光。
吴远航对她解释平行宇宙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最难的不是改变未来,是改变过去。
这句话对丁遥来说是这样,但对薛问均却不一定成立。因为她的过去就是他的未来。
他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重点的不是 2019 年回望 2009 年发生了什么,而是身处 2009 年、身处那个当下的薛问均会做些什么。
想清楚这一点后,另外一个假设也理所当然被摆了上来。
丁遥微微颔首:“薛问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时间不是单向的呢?”
“你是说——”薛问均是聪明人,“循环?”
3.
可紧接着,他又摇头,“不成立。”
“为什么?”
“没有合适的契机。”
“有,在你的手里,在我的面前。”丁遥眼仁幽深,“是它把我们连在一起的,不是么?”
薛问均缓缓抬眸,看向镜子里映照出来的那只红色 DV。
“我们不知道是谁把它带给你的。”薛问均说。
所有的循环都该有一个起因,而现在他们仍一筹莫展。
丁遥说:“这世界上有很多随机事件是算不出概率的。所以,我们不妨大胆假设。”
假如一切都是一场循环,那么设置一个凶手 X,一个未知人士 Y。
这个 Y 可以是任何人,或者直接假设 Y 就是一开始那个神叨叨的书店老板。
她把这个神奇的相机随机寄给了丁遥,让她发现了 09 年薛问均的枉死,同时因为 Y 寄件信息的误导,让她知道了徐伟丽死亡的真相。
于是,她跟薛问均都有了各自的需求——她想救徐伟丽,他要活下去。
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两个需求的满足,会让他们各自获得一种“重生”——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所以,X 不是重点,Y 才是。”丁遥眼中闪烁着隐约的兴奋,“假如你活了下来,19 年的你就可以用我去修正 09 年的时间线。我改变不了我的过去,但是,你可以。”
而这个推论的成立也需要他去做一个改变,一个破开预测干预的小改变。
只要能证明他的举动会干预到现在的自己,就可以证明蝴蝶效应的存在。
这个改变不能太夸张,如果改变太多,可能会让现在的情况天翻地覆,甚至影响到她收到相机;同样,也不能改变太小,细节总是容易被时间磨灭覆盖。
这个改变的对象,必须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已经确定的事实,一旦做出变动,就可以在 19 年立竿见影地看到效果。
只要证实推论,那么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将都不会是问题。
甚至夸张地说,他们会是这场“游戏”的作弊玩家,拥有一次又一次改变未来的机会,直到将人生修正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所以,你必须活下来,不顾一切的活下来。”丁遥认真地望向他的脸。
只要他活着,就可以找到自己,改变现在的结局。
薛问均喉结滚动了下,“可如果——”
屏幕骤然熄灭。
丁遥一惊,紧接着去看桌边录音的手机——73 分钟。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会缩短成这个样子?
她面色凝重,脑子里两个念头在打架,一个负面消极的在说,机会马上就要溜走了;一个正面乐观的在说,是因为你窥破了规律,所以 Y 给你增加了难度。
她不知道薛问均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改变。
但她相信,薛问均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咚咚——
敲门声响起,薛志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到他不在床上,于是过来问,“薛问均,是你在里面吗?”
“嗯,是我。”薛问均失神地看着屏幕上剩下一半的电量图标,也意识到,这就是丁遥之前提到的时效缩短。
他拧开水龙头,洗好手,打开门,略过薛志鹏,躺回到床上。
夜已经很深了,冬夜总是比其他时候更安静些,而医院则更是如此。没有虫鸣,没有鸟语,只有钻进窗缝的风声和门外护士们查房的脚步。
薛问均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如果,循环的起点,是我呢?”
如果那个未知人士 Y,只会因为他的死亡,寄出那个相机呢?
4.
医院提供的折叠椅很窄,薛志鹏一整晚都睡得不好,五点多就躺不住了,坐起来,靠着墙静静地缓了一会儿。
或许,医院才是醒得最早的地方。开关的按压、压抑的咳嗽,水瓶晃荡的把手,电梯稳稳停住,塑料袋摩擦着空气,从这头走到那头。
单人床上,薛问均睡得很不踏实,眉头蹙成了个“川”字,脸色煞白,额头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
薛志鹏连忙倒出热水打湿毛巾,替他擦去汗水,动作小心生怕将人吵醒。
然薛问均睡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浅,几乎是毛巾碰上的一瞬间,便睁开眼来。
病房本就昏暗,那双黝黑的眼睛还带着些迷蒙的水光,然而在触到他的那一瞬间便又全都褪去了,只剩下凌厉。
他一偏头,接着翻了个身,用被子将头蒙住。
薛志鹏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他将毛巾扔进脸盆,道:“醒了就别睡了。睡得时间太——”
床上传来窸窣声,薛问均坐起来,拧亮床头灯带,拉开抽屉,拿出笔,将试卷摊开在膝盖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志鹏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