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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3)

作者: 莫妮打 阅读记录

这段录像并不是相机里的任何一段,更不是 SD 卡里的。

起初丁遥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妥,只以为是自己看视频时漏掉了什么,走过去预备关掉电脑。

偏鼠标键盘突然失灵,按了半天就是无法关闭界面。她伸手去按关机键,屏幕和主机也没反应。

她又蹲下去。

连接电脑和相机数据线接口也像焊死了一样,甚至包括电源插头,任凭她怎么用蛮力巧劲儿都不动分毫。

这是什么情况?

她直起身,疑惑地看着屏幕画面。

镜头里有道身影走过来,逆着光,依稀可见是个少年。他背后墙上悬挂的数码万年历数字栏坏了一块儿,只显示着年月日——“2019·12·26”。

十二月?

现在明明才五月份。怎么会出现十二月的录像?

丁遥不自觉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虽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也难免觉得毛毛的。

骨节修长的手伸到镜头近前,将冷白的台灯旋得更亮。面容清俊的少年在桌边坐定,身前摆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他低着头,略微侧身,英俊的眉眼在白光下愈发深邃,眼仁漆黑,周身透着种压抑的冷淡。

林川?

不,不对。长相上像,但感觉又完全不一样,而且林川的房间根本不长这个样子。

7.

少年拿起手边吸饱了墨汁的钢笔,又扯过张空白的草稿纸,垫在手掌下,才去看那本子。

几乎是他低头的同一时间,暗色中走出一个黑兜帽打扮的人。那人高抬手臂按了什么遥控,接着突地冲过来,张开双臂,似乎要给一个惊喜的背后拥抱。

森寒的银光一闪而过,呲的一声,短促得像陡然掀起又熄灭的火苗。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人来不及反应,丁遥忍不住惊呼出声。

少年肩膀被押着往前,木柄抵上桌沿,痛觉更深一寸,薄刃一点点没入心口,很快只留木柄,再不见银光。

丁遥捂住了嘴,胸口一疼,手脚冰凉僵硬,仿佛也被一把刀扎住动弹不得。

湿润黏腻的血液像潮水般涌出,痛楚搅做一团将他压垮,瞬间便抽走全部的活力。

他张嘴想要呼吸空气,却是徒劳,翻上来的血液呛得他喘不过气来,顺着嘴角奔涌。红色滴落在纸页上,开出一朵朵糜烂凄艳的花。四肢不听使唤地抽搐着,扫落手边的种种。

稿纸、笔记、台灯、钢笔……东西落在绒绒的地毯上,如同跌入吞噬声响的黑洞。

画面天旋地转。

丁遥冷汗涔涔,不敢再看,她跑到床边,急匆匆地拉下墙上的电闸。

房间瞬间黑暗,可切断了电源的台式机仍在工作,主机风扇呼呼地转着,像掐住脖子之后发出的急促呼吸。

丁遥心跳得快要吐出来,慌乱、害怕、濒死的恐惧身临其境地应验在她身上。

体温在此刻消失殆尽,手脚冰凉,一阵轰鸣声直冲脑门,世界陷入寂静,只剩下耳鸣。

她想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软瘫坐在床沿,手指死死地揪着被单,一秒,两秒……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仍在继续。月色皎洁冰凉,将盈未盈的月影如同半阖起的眼眸,跟黑兜帽一起冷漠地旁观着一切。

被打落在地的镜头里是少年那血淋淋的脸。那眼中的生气迅速衰败,连带着原本的恐惧与不甘也散了去。

鲜红的液体重重地滴下,画面蒙上一层血色。

少年瞳孔逐渐失去焦点,却依旧对着镜头,就好像看到了另一边正在“偷窥”的丁遥。

他嘴唇张合,用尽力气呼喊着,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残破的风箱——

“救……救……救救我……”

02.不需要

1.

——咚。

冰凉腥湿的液体滴在额头,一道闪电划过,半晌才追上来的雷声,震得胸腔一阵嗡鸣。

天边泛着团模糊的光,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屏幕上折出惨白色,定格在那不甘而扭曲的脸上,接着又混成一团,重新变成房间里的陈设:

拉链坏掉的牛津布衣柜、鼓起的墙皮、灰蒙蒙的水泥地、靠在角落的时钟、墙上堂弟丁滔那张半裸的周岁照。

丁遥按着飞快的心跳,不敢喘息。

她脸色苍白,胆战心惊地伸手摸到电闸,灯泡随之亮起。

指尖一抹透明,还好只是普通的水滴。

仰头看去,天花板上的裂缝更大了。雨水渗进来,在灰白的墙壁上蜿蜒出形状各异的线条。正对着床上的那块儿凝聚了一粒一粒的水珠,摇摇欲坠。

丁遥站起身,弯腰握住床脚,用尽力气将床往旁边拉,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铁架脚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怪叫,混着雨声和水滴声愈发诡异。

终于她忍不住了,几步冲到门边,抱着垃圾桶干呕起来。

吐完,眼前的红色才驱散了开来。她大着胆子朝电脑走过去,上面是相机镜头的实况。数据线轻轻一拨就脱离开来,电脑上的播放界面也随着相机的断开而退出。

刚刚诡异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梦。

可丁遥却有种直觉——那不是梦。

她真的看到了未来。

2.

窗外雨声歇了,鸟鸣倏然划破天际,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丁建华那双半拉子拖鞋的动静配合着他压抑的咳嗽,一如往常。

装水、打火,木屑快速燃烧,烧出焦味。菜刀压过砧板,远远地,有种机械的麻木。

木屑味道愈浓时,丁遥便起了床。

沿着走廊放置的腌缸隐藏在朦胧之中,仿佛连绵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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