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与劳拉的酒(36)
下去三点三十。窗外阳光微烈,落地钟声响起,一位中年女士推门走进来。
女士看上去五十余岁,身材偏瘦,肤色很白,黑色长发盘作低髻,一身米色英伦风休闲西服,跨了件单肩皮包,右手腕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妆容淡雅得体。
安蕾一眼认出,这正是昨日樱花树下的“漂亮女士”。
两人视线相交,女士似乎记得安蕾,向其微笑示意。她来到吧台前,没有翻阅菜单,寻望着吧台后方的多宝格,问道:“请问,有没有手冲咖啡?”
安蕾一怔,忙说:“有的。豆子都是自家烘焙,每款都独有风味。”
“麻烦来两份招牌的。”女士以现金付账,在单椅位的空位处坐下。
安蕾与唐果同在店里时,一般是由安蕾制作手冲单品咖啡,唐果制作花式奶咖。对于每一位点咖啡的客人,安蕾都会多留意几分,而眼前这位第二次见面的“漂亮女士”,她自然是加倍留意。
安蕾这次选用浅烘的咖啡豆,并略微将豆子磨的粗些,杯子用的是偏日式的烤瓷杯。咖啡制作完成后,安蕾亲自端去,女士很有礼貌地道谢,并将其中一杯咖啡移到了对桌位置。
安蕾回到吧台内,心想:“不知在等谁?”
女士优雅地呷饮咖啡,时不时举眸望向墙角落地钟。时间分秒流去,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半,女士似乎未等得想见的人。安蕾发现她始终面容平静,看不出焦躁或是失落。
安蕾走神思考的工夫,女士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她特意走近吧台,冲着安蕾笑说:“咖啡味道很好,我还会再来。”
安蕾微微鞠躬相送,说道:“欢迎再次光临。我平日晚上在店里。”
等女士走了店门,安蕾走到她刚才落座的位置,端起对面那杯未曾饮用的咖啡。
杯中的咖啡液体暗暗涌动,已彻底失去了温度,安蕾的好奇心却越发燃烧起来。
中山路附近的国货市场有家老牌音像店,是安蕾经常光顾之地。说来也巧。次日晚上,安蕾闲逛到音像店买影碟,再次碰到了“漂亮女士”。
“请问,您这里有没有《心动的感觉》这部影片?”女士站在音像店柜台前问。
“是索菲玛索主演的那部法国片吗?”
“没错,就是那部。”
“我帮您看下,请稍等。”
老板去影碟区翻找了几遍,回到前台说:“抱歉,这部影片暂时缺货。现在进货的话,大概得四五天时间。”
安蕾立即想起家里有这套影碟,立即上前说:“阿姨你好。”
女士转过头,略微怔了下,说:“噢,是咖啡店的小姑娘。你好。”
“是我。《心动的感觉》的影碟我家里有,可以借您。”
“那多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咱们明天约个时间地点,我把影碟给您拿来。”
“那...明晚七点,在你店里可以吗?”
“没问题。方便的话,咱们留一下联系方式。”
“当然可以。我没有国内号码,微信倒是有。”
安蕾心中疑惑更盛,和女士加了微信后,先是自报姓名,才问:“怎么称呼您?”
女士说:“陶素。陶艺的陶,朴素的素。”
安蕾心里想:“真是别致的名字。”微信备注好后,抿嘴笑说:“陶阿姨,我们明晚见。”
翌日晚,安蕾特意将咖啡店西南角靠近落地钟的位置空出来,并事先将《心动的感觉》影碟放在桌上。
陶素阿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钟到。进门后,她冲安蕾微笑颔首,点了杯奇异果果汁和一份提拉米苏。安蕾引陶素坐下,陶素目光变得更加亲切,问:“安小姐,如果不耽误正事儿,能否坐下聊会儿?”
安蕾欣然坐下,眨眼工夫,猫咪阿白也卧在她身边,精神抖擞地凑热闹。
闲聊中,安蕾得知陶素阿姨今年54岁,祖籍青岛,目前已移居法国。这次回国,是因思乡心切,目前住在栈桥海岸的海景酒店,大概半个月后回法国。至于陶素的职业和情感状况,陶素似乎有意回避,安蕾也没有深问。当陶素知道安蕾是一名杂志编辑时,显得格外欣喜,并说:“你的眼睛干净而真挚,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两人如忘年交般,聊起了诗歌,文学,以及文艺类影视作品。聊到法国电影巨匠戈达尔和瓦尔达时,陶素眼中浸满浪漫色彩,口吻倒显得有些严肃。她以独到的见解详尽讲述对于两人作品的观感,安蕾用心聆听,却没有一味迎合,也会表达出自己真实的看法。
接下来几日,陶素每晚都会到店里坐会儿。只要安蕾手头没有工作,都会陪她聊天谈心。有一晚,陶素说想到海边走走,安蕾见她气色有些憔悴,问道:“感觉您今天累了。要不要改天?”
陶素摇头说:“不碍事,今天的心情适合去海边。”
两人步行而去,停步于栈桥和海的连接处。
路灯通明,万籁俱寂。夜风轻拂,带着微润湿意。白色海浪缓缓推涌,海潮的声音显得更为深邃。陶素笔直而立,眺望远方,脸上凝起仿佛解不开的愁绪。安蕾看出她心情低沉,不知如何安慰,唯有一同极目深海。
半晌之后,陶素轻声问:“安小姐,这周日上午,你有时间吗?”
安蕾点头说:“陶阿姨想去哪,我都可以陪着去。”
陶素神情疏松,含笑说:“我们去天主教堂,顺便带你看一样东西。”
到了周日清早,安蕾与陶素一同来到中山路天主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