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与劳拉的酒(58)
安蕾心情复杂而疲惫,只说:“的确有些事,需要时间消化。”
林奈不追问,握住她的手说:“万事别逞强。”
安蕾一声唏嘘,苦笑说:“可能永远不会好起来。”
林奈手握的更紧,临走前起身和她拥抱。
“蕾子。”
“嗯?”
“为什么总要去做些别人眼里不合时宜的事呢?”拥抱之间,林奈问。
“十九岁那年我遇见了他。这是申川的人生,也是我的人生。”安蕾声音低沉,却显得格外有力,又说:“我们都要坚定选择自己的人生。”
林奈松开怀抱,以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她,说:“如果回青岛,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蕾摇头,幽幽道:“我在南京还有未完成的事。”停了会儿,她又说:“如果回去,我会先跟你说。”
九月底,安蕾找到一家话剧团的编剧工作。工作性质是团队创作,工资不高,也够她糊口。
在无尽冰冷的等待中,她一个人迎来了冬天,元旦,和春节。想到内心冰川生出的那朵爱芽,她足够庆幸,自己在申川离开之前意识到人生来孤独这件事。
安蕾渐渐去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听话剧,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听音乐。中间有一次,华哥打电话说,酒吧有新乐队会翻唱楚人乐队的大量歌曲。安蕾犹豫再三,还是去听了演出。
台上的新人乐队充满了朝气,台下的乐迷痴狂而浩瀚。摇曳的酒吧灯光,呼啸的摇滚之音,磅礴的现场气氛,甚至是乐队所演奏歌曲的词与调,这些都一如既往。
但是最关键的一环变了。
舞台中心唱歌的人不再是王唤,左边角落里打鼓的人也不再是申川,右边角落也没有精灵般的女子合唱。
安蕾心如刀绞,任凭回忆汹涌,一边听着现场一边落泪。
即便坚强如她,依然无法忍受痛点被反复践踏。
从那之后,安蕾也没有去听任何一场live house。
2014年2月14日。距离申川离开南京已有半年,安蕾原本坚定的心有所动摇。沉痛在一点点消除,困惑仍经久不散。她似乎必须承认,南京对于申川而言,王唤是万万不能分开的。
于是,在满街尽是情人相拥的这一天,安蕾决定搬离她和申川一起生活多年的家,选择住进王唤和申川同租过的那间一楼带院的房子,带着更多人的回忆,继续等待一个结果。
搬家前一晚,安蕾的思念溢出身体。流泪追忆时,最难忘的是申川用后背支撑她的身体,完成《楚人词》创作的那个夏夜。
光阴荏苒,安蕾不得不去感慨时光的神奇。
如果当时自己足够成熟,或者某些事件前后颠倒。那一夜,她必然不会那么激烈地想钻入他地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时间可以重来吗?”
如果是三年,安蕾肯定会这样问自己。
“时间不会重来。”
今时今日的她,却只能如此作答。
半年时光又去,2014年8月。这天晚上,李子找到安蕾家里来。
安蕾煮茶给她,笑说:“好久不见。”
李子以怜惜的眼神看着她,叹道:“没想你会住回这里。”
安蕾强颜欢笑说:“摇滚心脏,终究比常人勇敢些。”
“这件事应早同我说。”
“怕给你添麻烦。”
“准备住多久?”
“等到申川出现吧。”
“也不能无限等下去。”李子撩了撩额前发,又说:“我前几天见过房东阿姨,给这里续了两年房租。”
安蕾错愕,忙说:“申川走之前留了一笔钱,我也有在工作。”
李子抿嘴笑说:“这里也有我的回忆。无论如何,算我一份。”
两人来到小院儿,李子似乎想起了很多事,眼中尽是物是人非的感慨与悲伤。
安蕾一开始就看到了她左手中止的订婚钻戒,却不敢开口问。
沉默半晌,李子收拾好情绪说:“下个月我要移民去澳大利亚了。”
安蕾情绪万千,上前抱住她,送上祝福:“一定要幸福。”
四季一轮转,转眼来到2015年8月。
林奈打电话给安蕾,说安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安蕾思忖好一会儿,说:“我近日回青岛。”
申川离开南京整整两年,依然音信全无。安蕾决定继续将这间房子租下去,并跟房东阿姨千叮万嘱说,如果申川回来找她,一定要打电话给她。
临走前一天,安蕾来到长森酒吧和华哥告别,恰巧丁小与也在。
两人坐下闲聊,安蕾问:“听说你参加选秀去了,结果如何?”
丁小与笑得不屑,说:“拿了中规中矩的名次,和唱片公司签了约。”
“那也不错。”安蕾琢磨他的表情,语气谨慎。
丁小与摇头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出道完全要听从公司安排,歌曲风格,外形包装都由不得自己。于是混了小半年,干脆溜之大吉。”
安蕾笑说:“你一点儿没变。”
丁小与笑得深沉:“最怀念的还是在楚人玩儿乐队那一年。从未那么开心过。”他微微仰起头,陷入深深怀念:“王唤和申川的理想世界也曾是我的梦想。我一直有在追赶他们,人生才得以朝前看。”
安蕾缓缓吸了口气,岔开话题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小与耸肩,自嘲说:“摇滚人和世界相看两生厌,退圈咯。闲着没事儿,就来找华哥聊天,煮咖啡,喝酒,下棋。”
安蕾站起身,与他握手:“保重,楚人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