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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过境(50)+番外

作者: 陆归 阅读记录

蒋家瑜干脆捅破窗户纸:“你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

盛夏酷暑日,他如坠冰窟。找不到向上攀爬的抓手,因为心里知道,原本是不应该进来的。

再次见到江卉,是在半个月后。上海下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纸糊的秋老虎一下就给淋垮了,盛嘉实在一夜之间穿上长袖外套,走在路上还想把手揣兜里。江卉站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前等他,远远冲他挥手,递来一杯热饮。

“晚上吃什么?”

“我有约了。”

盛嘉实愣住了:“不一起吃?”

是她叫他过来的。

江卉低头啜饮,许久说:“我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他脱口而出:“这么快?”

惊诧的表情在江卉脸上一闪而过,她随即失笑:“你也太好笑了吧?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哎。”

盛嘉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话确实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但奇怪内心平静,并没有波澜。

“你看,你心里还装着人,住不下我。”她笑眯眯的,“我起码要独占一室一厅的,才看不上隔断房呢。”

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孩从商场里跑出来,穿白色卫衣、蹬灰色球鞋,头发剪成板寸。江卉潇洒地挎上背包,往前走两步,回头说:“可能你一直都是个残忍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他的心难道真是隔断房么?听起来很廉价。

和陈斐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年,随着年纪增长,这段恋情在生命中的占比只会越来越低。一切都会过去的。忘了她,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他这样安慰自己。

坦率讲这几年他过得其实还可以,要说没有动过心,那是违心话,只是再也没有心碎过,这也并非坏事。除了偶尔梦见飞机事故、坠落在大洋中心,满身冷汗地醒来,这时候难免想起她,却也只希望她过得还好——不过不能太好,要比他差那么一点。

那些恶毒的话是拙劣的表演,因为从来没有过完整的告别,所以看见她,心里就燃起痛苦的火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妈去世,我爸和他的学生结婚。我和江卉交往过。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你。”狂风暴雨中,盛嘉实的声线平静如湖水,“你说的话,我当然记得,没有喝到那个程度。”

“哪个程度?抱着我家马桶喷射呕吐物的程度?”

他没好气:“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我现在的生活很稳定,所以会害怕你再次进入我的人生。我会上瘾,而你不会留下。”

这是什么话?陈斐想开口争辩,被他再次打断:“但这就是我会喜欢你的部分。”

“你看,我向往你身上的欲望和力量感,但这种特质一定会伤害到我;你喜欢我什么呢,无非是我做人温吞,但这也让你吃过苦,不是吗?”他当真是在专注分析,“人性是很奇妙的:我们向往的彼此身上的特质,事实上只会伤害到我们自己。这就是我不想见你的原因,主要还是对我的身心健康有负面影响,对我们两个人的身心健康都有负面影响。”

越说越离谱了。陈斐仰面朝天,脚底刺痛、太阳穴狂跳。

“你什么时候考了心理医生执照了?”

盛嘉实坐起来:“我这是在和你坦白!敞开心扉!”

“和我敞开心扉做什么?邀请我进去看看?”

盛嘉实冷笑:“对牛弹琴。”

“骂谁呢?”

“骂你呢。”

小学生吵架正进行到半当中,陈斐忽然举手道:“我又流血了。”

她不按常理出牌,盛嘉实一下没了架势:“脚吗?”

“嗯。”

他打亮手电筒下床,拿来医药箱,在她床边坐下:“我看看。”

刚坐下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又冒泡了。陈斐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眼睛乱转,瓮声瓮气道:“骗你的。”

盛嘉实气得血往头顶流,隔着被子往她腿上砸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妙,正好打在陈斐受伤的右脚上,她原本是装腔作势放空炮,这下是真伤到了,嗷地叫出了声:“盛嘉实你怎么这么小气?”

他又给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掀开被子,陈斐脚底的纱布已经渗出血来。大半夜又给自己找了点活干。

陈斐好汉不逞强,此时三缄其口,生怕医生借操作之机下狠手,盛嘉实倒是迅速认下了这笔倒霉账,低头帮她换药。纱布原本就贴得不扎实,她的伤口又深,血就没停过,形状吓人,盛嘉实自从工作以来就一改上学时马马虎虎、万事能糊弄就绝不上心的态度,此时临时上阵做护工,手上动作就更仔细,使出了绣花功夫。

陈斐百般无聊,忍着痛就着手电筒灯光观察他的侧脸。他这些年瘦了许多,都有些脱相了,只有鬓角还是毛茸茸的,看起来总有些孩子气,于是便长成个别扭的样子:既稚气未脱,又老气横秋。如果在街上偶然擦肩而过,她恐怕一眼认不出来。

想到这儿,陈斐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过来,坐直身体。

忽然伤口剧痛,她反射性地蹬腿,被盛嘉实按住:“用双氧水冲洗一下,很快的,你忍忍。”

“你这么快?”

盛嘉实没防备她这时候开始倾倒黄色废料,用力把纱布往她脚心一贴:“行了。”

陈斐疼得浑身冒汗,大声抱怨:“你报复心也太重了吧?”

他懒得理她。

“你看看我这儿,有点疼。”

“哪儿?”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刚才躺床上,被玻璃碎片溅到了?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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