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本乔木(67)

两人硬忍着出了杜若奶奶家大门，坐在车上，才松了口气。

徐伯乔看杜若那个样子好笑的不得了：“至于紧张成这样吗？怕我给你丢人啊？”

“当然不是，我是怕……咦？你和我爸在厨房说什么了？吃饭的时候他怎么对你态度那么好了？”

“你爸爸对我态度一直挺好啊？不然也不会把房子租给我。”徐伯乔说。

“你又这样敷衍我，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我是怕我爸爸跟你说难听话，毕竟，我从来没带人回过家。”杜若说着，不自在地扣着手指。

然后又道：“你是不是……也没和你父母说过我。”

徐伯乔一怔，他确实没和父母提过这件事。

“抱歉，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会尽快和父母说的。”

杜若不知为何有些吃味：“没事，我就是随便一问啦。我们毕竟也刚相处不久。”

徐伯乔停下车，看杜若的表情，他可一点都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他没有安全感吗？徐伯乔想。

……

方强在送走廉松节和徐伯乔之后，返回病房。

父母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强四顾病房环境，对父亲说：“我们转到单人间吧。方便一点”

“别乱花钱了，”方母几乎脱口而出，但立刻又噤了声，看着方强。

从小到大，方强的每件事他们都会提供意见，说是提供意见，其实是替方强做决定。

方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对方强的行为做出评价或者判断，好让他遵从大人的意见。

她心中十分震惊。因为方强在几年前离家的时候，除了因为出柜，就是因为他们两口子对方强从小的控制。

方强那天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控诉了从小到大他们夫妻对他的控制和对他意见的忽视，他是那么委屈和痛苦，以至于他们夫妻二人，谁都没有能拦住方强离开山南。

方强谁也不看低头说：“我去联系换病房，你们休息一会吧。”

他到护士站，去找护士长换单人病房，然后缴费、办手续。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却在门口碰到了萧海洋。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一直没走？”方强盯住对面高大的年轻男人。

对方不说话。

方强在看到这个人时，心跳加快，他觉得应该是被吓的。

他回到病房给父亲收拾东西立刻就要换病房。

“妈，你陪着我爸待着，我先把零散的东西搬到那边病房，一会过来推床。”方强边说边把墙角、地面上的提兜什么的收拾起来。

萧海洋默默跟在方强身后，把他拿不了的东西一点带过来。

方强看他一眼，犹豫半晌没有说话。

东西搬好，就要推病床到新的病房。方强把衬衫袖子挽起，因为刚才搬东西他的额头已经冒了一层汗。

他用脚踩下床尾滚轮的刹车踏板，抬起头来准备去开床头的踏板。

萧海洋立刻走了过去，替他把事情做了：“我、我和你一起推。”

他不敢看方强的眼睛，只用余光盯着方强在朝哪个方向用力，他就立刻配合上往前推床。

两人一头一尾推着方父来到了新的病房。咔咔两下床头床尾的滚轮分别落了锁。

方强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他正抬手去擦，萧海洋立刻递上一张纸巾。

方强一惊，但还是接过了纸巾：“谢谢。”

病房里方父、方母都在，萧海洋那一肚子话又无从说起，只好转身和两个老人道别。在出门前他怯怯看向方强：“我，如果你需要人手，随时打给我。”

“不需要，谢谢，回去休息吧。”方强眼睛也不看萧海洋。

萧海洋眼神暗淡，转身出门。

“萧海洋。”方强看着那个背影不可控地叫住他。

被叫到名名字，萧海洋惊讶地快速回过身，看向方强。

“回去帮我谢谢周总，今晚我要陪夜，他什么时候回海市，我……”

“他已经回海市了。”萧海洋的眼神从惊喜逐渐变作失望，最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变得如一潭死水：“我走了方总。”

萧海洋觉得自己像个掉进调料碗里的破了皮的饺子，被失望的料汁浸透了，通身都是落魄的酸涩苦楚。

第38章 徐伯乔的犹豫

从杜若家这套房子客厅窗户向外望是城市第二立交，凌晨一点多立交桥上车辆并不多，但依然灯火通明，像盘绕在地面一条光亮的巨蟒。

徐伯乔穿条运动长裤光着脊背，站在窗边吸一支事后烟。他的心率因为刚才剧烈的亲近还没有恢复平时的速率，呼吸稍显急促。窗户打开着，烟雾都飘向窗外。

两人很久没在一起，于是今夜的放纵尤为猛烈。杜若沉沉睡去，徐伯乔没敢开灯，在黑暗里，烟头那一点明明暗暗，间或照亮他面中的轮廓。鼻梁挺直，目光没有焦点地散在远方，眉头微蹙，像是烟雾太盛迷了眼。

白天在杜若奶奶家，杜玉树和自己在厨房说的话反复跑出来。

杜若这孩子从小就出国念书，看着文文弱弱的，其实他做事很有主见，从不和我们说他遇到的困难。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男朋友。我想无论是你们这种特殊感情也好普通的异性恋情也罢，能够带回家的人，应当是极为认真在相处的对象了。所以希望你也能认真地待他……

徐伯乔仔细想，和杜若相处的几个月真的十分融洽。可说起要带给父母见面。他又莫名其妙的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为昝锋的事很早就和父母说了，走到今天连老人的心也伤了，所以这次，他不敢在这一开始就把感情告诉父母。他颇有点看不起自己，因为是他引导杜若勇敢承认了感情，可现在又是他在见父母的事情上畏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