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不嫁你(出书版(49)
噢,想起来那次被关在黑屋子里,娘亲唱了一首歌,于是,她凭着记忆唱了起来:“三月三呀嫩芽儿黄,我和二郎把手牵,二郎骑马来娶我,我为二郎绣金靴……”
宇文跋浑身一震,柳翩翩感觉到了,急忙握着他的手掌:“你怎么了?”
宇文跋只觉一只柔嫩的手握着了自己,心里痒痒的,有种说不出来异样的感觉。
“你唱的是……是谁写的曲子?”
“是我娘唱给我听的。”
“你娘怎么会唱……我们西楚宫里的歌谣……”
柳翩翩一怔:“你说什么啊,这怎么是你们西楚的歌谣,我娘从来没有来过西楚,怎么会唱你们的歌谣?”
模模糊糊地,宇文跋想起来,自己身上藏着的绣有“柳骗骗”三个字的荷包,那绿锻分明也是来自西楚宫的。
难道柳骗骗的娘亲和西楚宫的某人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柳神医,你娘亲怎么会唱这首曲的……”
柳翩翩觉得奇怪,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首这么普通的曲子感兴趣,不过想到可以分散他的心思,她回忆起来。
“想起来了,我娘说,是一位懂得音律的男子教给她的,娘说那男子是一位白衣飘然的俊雅先生,设了一个私塾教孩子们念书。闲暇时就在桃花树下弹琴。娘说那男子美得像神仙,笑容十分皎洁……”
“那男子……大约多大年岁,如今可在哪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如果找着我娘亲,我就替你去问问他,怎么,你认识那位先生吗?不会的啦,那先生是东魏人。娘亲是在东魏认识他的。”
宇文跋沉默不语,脑海里盘旋着许多疑问,这精通音律的男子是谁,他怎么会唱这首歌谣。虽然这歌谣很普通,却是父王抱他坐在膝上时编出来的,因此只有他的父王会唱。
可是为什么晚娘也会唱这首歌呢?
难道她见过的那位教书先生,竟然是自己失踪了的父王吗?
他再次痛苦地回忆了一段往事。那是更加不堪的灰暗过去。
父王只有他这唯一的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性命疼爱万分。
可是自己有记忆以来,记忆里的年轻英俊的父王是不开心的。
他并不好色,嫔妃不多,待生下独子的自己的母后,也并不是特别偏爱。
一次早慧的他听见母后规劝父王多料理朝政,父王却说:“我最恨的,就是生长在这深宫里,不能生在民间,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村夫,可以将我的音律弹奏给山野听。”
父王是一位音律家,宫廷里所有舞曲皆出自他手,不仅如此他还会弹奏许多乐器。与朝政相比,父王更爱音律若命。
父王的长吁短叹也是来自于他的不自由。
记得自己6岁生日那年,父王将自己抱在膝盖上,哼唱了这首歌谣。问他:“好不好听?”
他点点头:“好听,可是父王,孩儿更想您能教导孩儿治国之道。”
父王叹了口气,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着一层雨雾一样的阴影。
“念儿,父王不能教给你什么,因为父王最厌恶的便是这牢笼一样的深宫。如果父王离开了,你要答应父王做一个好皇帝,给西楚子民带取幸福和光明,让他们衣食富足生活无忧无虑。”
虽然宇文跋对父王这些话似懂非懂,但他知道父王是希望自己当皇帝的。
果然,父王又说:“念儿,你要答应父王,将来做一个超过你父王的好皇帝。”
他扬起小脸,坚毅地说:“念儿会的,念儿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父王抱着他入睡。
第二日他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父王的龙袍和龙靴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旁,唯独父王不见了。
他的枕头上放着一枚皇上的玉玺。
他赤着脚,满后宫的寻找父王,一声又一声地呼喊,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空落落的风声,和簌簌的雨声。
父王,像一个谜一样永远消失于那个夜晚,再也找不到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父王是被偌大宫殿里某一处邪恶的墙壁吸走了。
那日他赤足披发地嚎哭着,他不见了父王,同时不见的,是他永生不再回来的无邪童年。
那之后三日,他便登基为西楚的新皇帝,由叔父担任摄政王,把持朝纲。亦从那时开始,他便知道身边除开母亲,都是步步逼心的恶人,虎视眈眈自己坐的那把龙椅。而若自己被拉下龙椅,自己,和母亲,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粉身碎骨……
火烈烈地燃着,脊背一阵钻心痛楚,他不由得哎呀叫唤出来,才从回忆里苏醒。
“怎么了,怎么了?”
“脊背好痛……痛得受不了了……”
“我看看,你再忍忍啊!”柳翩翩小心翼翼地替他翻动了下身子,只见连皮带肉那伤疤已经掉了下来,露出鲜红的新肉……
“好了好了,恭喜你,你熬过这关了,伤疤掉下来了,你以后都不会感觉疼痛了……喂,喂,念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发现念儿已经一动不动,昏死过去了。
她急忙将火扑灭,将厚厚的棉被放在地上,咬牙将他拖放在地上。
“念儿,念儿,你怎么了,你别死啊,你的伤疤好了,可是为什么你却要死了呢?”
瞧着他已经变得灰白的嘴唇,紧闭的双眸,逐渐僵硬的四肢,重情的柳翩翩不由得淌下眼泪。自己在这陌生的宫殿里,好容易才遇到一位可知心的朋友,他却要离自己而去了。
念儿的命怎么如此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