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梦年代/一个人的旧时光(65)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睡了吗?”

“还没。”郑简躲到自己的房间接,微微闭上房门,防止吵醒安妮。

“我在你楼下。可以上来吗?”

“……”郑简顿了下,道,“我前妻在,可能不方便。”

荆沙沉默了下,“好。我挂了。”

“等下,”郑简问,“找我什么事吗?”

荆沙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几分钟前以为重要的,几分钟后不尽然。”

郑简顿一顿,回答得也很干脆,“好好休息,再见!”

搁下电话,看到安妮扶着门把手怯生生地看着她,客厅的灯在她身后包抄过来,使得她脸上那抹无依无靠更加无依无靠。

“是你女朋友吗?”她问。

郑简笑一笑,“现在不是。”

“你爱她吗?你看上去有点难过。”

“曾经爱过。现在只有挫败。”

“……是被我打扰的吗?”

“不是。感情的事永远与别人无关。”

安妮费劲想了想,“那我们当初离婚,是因为你不爱我了?”

“别瞎想,把面吃了,好好睡一觉。”

夜半的时候,安妮悄悄溜进了他的被窝。

他其实没有睡着,但假装睡着了。安妮小心地嗅了嗅他的脖颈,而后将手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睡。

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温热与柔软,一股久违的心悸袭上心头。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一种混杂着宿命的悲伤从心间盘旋而起,他想,复婚算了,他所要的不过是这样相拥的温暖。

这个时候,凌晨3点整,晓苏在自己的床上无眠。窗帘没有拉,通过落地的观景窗,她可以看到远处的高速路上一溜闪闪烁烁的灯,她觉得很像萤火虫,飞啊飞啊,然后把数数的眼睛弄迷糊了。

两小时前,就在她和端木回到“家”,她开口说,为了庆祝重归故里,我是否要作点什么表示表示,他揶揄,比如什么的时候,他接到荆沙的电话,荆沙在酒吧里喝醉了。荆沙从来不上酒吧,也从不任凭自己在公众面前醉掉,她这样做必然是受了刺激。听着舌大的荆沙语无伦次地说话,端木直皱眉头。晓苏察言观色,说,快去把她接回来吧。她一个孤身女子,容易出事。

“你呢?”端木玩味地看她,“悄悄溜走?”

“那就光明正大吧。”晓苏笑笑,“捎我一段路。我也该回了。”她说该的时候用了加重的语气。她本来没这么认命,刚刚,她还试图跟端木同学有情人作快乐事,但是……

在十字路口,端木放下了她。在离开前,晓苏凑过身,拥抱了他,说:保重。

端木咧嘴,“真无情。”他直视镜面,没有看晓苏,可能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

真正的告别,没有任何眼泪。

眼泪是被摒弃的。它太温情。

晓苏想,如果没有荆沙那个电话,她与端木到底可不可能重修旧好?生活没有假如,那些被扼杀的假如,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个时候,凌晨3点整,端木在荆沙家里。荆沙醉得不省人事,刚刚结束了折腾,安静地睡去。

2小时前,他赶到酒吧的时候,荆沙正被几个男子骚扰,她似乎是明白的,但是已经无力抵抗。端木推开那些狂蜂乱蝶,拿过她的手袋,拽了她往外冲。

荆沙靠着他,睁着惺忪的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叠声的对不起,令他想起少年。那个差点在海中溺毙的女子被救醒后就是这一声声卑微的歉意。

她在车上呕吐,车里弥漫着一股酸涩味。端木停下车,上后座,架住她的胳膊,给她擦嘴,处理秽物。

她说,对不起。她一直在说对不起……

他捏着纸巾,在酸味的缠绕中想着离去的晓苏。

本来还有一点机会,但是此刻等于零。但是他也不怨沙沙姐。在晓苏离开的时候,不,更早,在他与晓苏彼此伤害的时候,他已经品咂到他们之间感情的冰凉。越沉溺越寒冷,只是这样罢了。

所以,端木,对你的感情说声对不起。

吐过的荆沙累极睡去,他抱起她,上楼。

抱沙沙姐的感觉跟抱晓苏不一样。晓苏轻捷,像藤一样缠绕他。而沙沙姐却是沉重。这并不是说她有多重,只是心灵的感觉。与沙沙姐的情感纠合了往事,那都是沉沉的湿气。

他把荆沙酸馊的外衣剥掉了,把卫生间的淋浴器打开。他腾云驾雾,将荆沙抱到浴缸。

荆沙在雨中被浇灌。一头一脸的水。

她笑着。仰着头。把自己当植物。

端木狠了狠心,帮荆沙将内衣除掉。

荆沙配合着他,又去抓他的手。是怯怯地抓,不敢用劲。如果他抽手的话,她还有保持自尊的余地。

端木心中云遮蔽日。他凝望着少年时代的偶像。

荆沙在烟雾里是一团洁净的白。白得无知,白得耀眼,白得荒芜,白得叫人心痛。

他忽然想,要不就这样吧。这其实就是年少埋伏好了的定局。这其实就是哥哥临终的预言。

哥哥是怎么说的呢?在回光返照的那个时刻,他叫他凑近他,“小舍,告诉你个秘密。”他一脸神秘。等他倾过身,他咬着他的耳朵说,“小舍,沙沙会是你的。”

哥哥早就看到了结局。而年少的他诚惶诚恐,以为哥哥无非在病中呓语,不敢相信。长大后的他相信了,但是满嘴苦涩。

跟爱不爱无关。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

他为她抹浴液,帮她冲澡。凉滑的手在她优雅的后背滑过。哥哥附体。

哥哥在哗哗的雨中,亲吻她,疼爱她。给她这一世命定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