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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梦年代/一个人的旧时光(7)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我希望不是我。”

“那得由事实说话。其实,我觉得你也很无聊。你可以向我学习。”

“我不若你有钱,恐怕消费不起。”

我砰地挂了电话,软软地滑进被窝,不知道为什么有羊入虎口的感觉。都说便宜没好货,便宜的房子后面果然埋着阴谋。我被算计了。逃吗?可以啊,相当自由。但我一点走的念头都没有。棉被松软舒适,直将我拖入梦境。

爸爸妈妈走的那天,端木居然出现了。

那时候,我正在帮妈妈检查行李,半小时后,我要送他们去火车站。门铃丁咚响了。爸爸去开门。端木在外头亲热叫:伯父。

爸爸傻眼。紧跟着妈妈也傻眼。我缓缓站起身。看到端木男主人一样自在地进了屋,手里拎着似乎刚从飞机上撤下来的大行李。他穿着华贵,派头十足。花花公子。爸爸妈妈肯定在心里这么定性。

果然,他们把目光齐聚我身上。

我该怎么解释?同屋?保守如父母会怎么想?未婚同居,他们倒未必不能接受,只要小伙子看上去有诚意,可是对着这样一个风流人物,除了搞搞外遇,玩玩一夜情,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讷讷了下,不知说什么。端木自我介绍了:我是晓苏的房东——

我连忙接上说:爸爸妈妈,老实说,我的租约到期了,他宽限我一个月,容我住过春节。现在来收房了。

妈妈紧张道:“囡囡,那你找到房子了吗?”

爸爸转向端木,“这位先生,能否再宽限几天,让我女儿再找找房子。”

端木估计也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作了个手势,“没问题,我可以再等。”他把行李箱拎进房间,旋即出来,“晓苏,要用车吧?司机还在外面等着。”

他礼貌地跟我父母道再见。

6

我回到家,看到端木在沙发中睡着了。

刚洗过澡,空气里有很好闻的清香。

他睡得很松弛,鼻翼间有舒缓的呼吸,想是累得不行。因为个子高,一条腿曲在沙发,另一条搭到扶手上,脚尖下勾,像个刨地的锄头。睡姿有一种儿童的天真。当然吸引我的是他穿睡袍的样子,带子未系紧,露着一块结实的胸。很SEX。

我舔了舔舌,从卧室拿了条毯子,飞过去扔到他身上。他被惊了下,含糊了声,翻个身,头朝沙发内侧,又睡去了。这一觉睡得长。直到半夜,他哐哐敲我门。

我还在床上写便签。睡不着觉,我每每干这样的活,写一张扔一张,就像把心里的垃圾全排了出来,地板上那一团一团,应该都是我心灵的排泄物。

我把门拉开:“什么事?”

他可怜巴巴,“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我又不开饭店?你找我干什么?”

他看看我床头的小台灯,知道我尚没入睡,说:“你欠我一顿早餐,所以为我效劳吧。”

我皱皱眉,忽然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我居然不反感他的骚扰,相反还有点小小的兴奋。因为我被引诱了。午夜的灯光又暗又稠,他眼里的灿亮于是成为飞蛾扑火的源头。

他吃我做的挂面。这碗面我用了妈妈熬的猪骨汤,放了三颗油菜,一只番茄,还摔了个鸡蛋。红黄绿,正好可以做交通灯。他先把红吃掉了,又吃掉黄,最后留下“一路畅通”。

面条丝缕地搭在黑色筷头上,像斑马线。他全部吸溜进肚子。大概在他脑子里,没有人行道这一说法。想来的话,只有送死。

我摇摇头。有种赴战场的悲壮。

他把烫汁喝光,匝巴了下,“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谢谢赏光。”我站起来,“饭店打烊了,客人你快回家吧。”

端木拉住我的胳膊,“你们店还有没有别的服务?”

我白他一眼,“本店只作正经买卖。”

“我又不吃人肉馒头。陪我聊聊天,好不好?”他脸上有魅惑的气息。说话语气又这么温柔,我担保就是你坐在他面前也同样的没法抗拒。

当然,我也不想抗拒。就算温柔乡只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陷阱,我也乐意滚下去。

我解下手表,“算时间,我赚外块。”

“嗯哼。”

“讲什么?”

“什么都行。”

“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撵人?”

“冤哪,我只是想你了。”

哼,口蜜腹剑。我想。“为什么选中我?”

“觉得你很好玩。”

“好玩?”

“你来的时候感冒了吧,左右开弓拿着纸巾擤鼻涕,我很好奇你究竟在兜里塞了多少纸?当然,要没有后来你稀里糊涂的误入,我还发掘不了你好玩的潜质。”

“我是你第几个房客?”

“第5个,但前面几个都没住满一个月。有的是因为不好玩,也有的是因为不讲卫生。”

“你这样的人才,正正经经找个女朋友很难吗?”

“那就不好玩了。”

“你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

他的表情很天真很无辜也很正大光明,“你还没明白吗?我很无聊,我想让生活变得有意思一点。”

“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我咬牙切齿。但,他撑不关我事,他发疯也不关我事,我享受这物美价廉的房子——和男人,就好。

“跟我讲讲你的故事——”他置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有属于资产阶级的慵倦和优越。他可以消费我,而我只能被消费。

讲着讲着,我睡着了。隐约间,他亲了我,但只是隐约。当然,就算亲,也没有关系。他亲我,我也可以亲他,两不相欠。翌日我在我的床上醒来。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摞便签纸。是我昨天随地乱扔的,想来被他看了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