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后是春天/爱过,不如错过(49)
开车回,他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虽然现在没有意义。
什么?临别时的所有疑惑我都可以解答。她说。
他说:要说后悔,我只后悔一件,当初没有硬要你。爱不进入身体,那情缘深不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抗拒我的进入。
也许身体在等另一个人。
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惘然地笑了笑,跟冯至鸣一起后,就莫名其妙地信了他那套骗女孩子的鬼话。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陈剑。她想了很久,说:其实我并不抗拒。以前。只是一直觉得我们的幸福就在手边,想攒到一起璀璨的爆发。可是,明明那么近的东西,却一直够不到,后来就疲了。也许内心已经对承诺怀疑了。身体是灵敏的家伙,比心反应更快。是不是那时候爱就一点点松弛呢。
他没说话。
她笑一笑,笑得有点抱歉,说:我不问了。其实每个人都经不得问。我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我就不值得你爱,跟你较劲,你不给我我也不给你。我同你一样自私。
他苦笑了下,说:算了。不要再提了。
他非常萧索。
路灯将树木的影子投进来,有一棵梗在他的眼睛里。
回去已经凌晨。洗过就睡。死猪一样的睡。
身心沉甸甸的,全是块垒。
语声醒来,居然到了黄昏。去陈剑卧室,发现他人不在。桌上却有吃的。他留的条:热一下,吃了再走。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餐饭。不想与你分别,就先离开了。语声,有句话我踌躇很久,不想说,其实现在也不想说,但想你幸福,那就说出来吧,去找冯至鸣吧,听说他近期会去美国。
最后的笔迹有些重,想来是急速地写了一遍,又匆匆描了下,要他说这样的话很难。
语声愣在那里。说不清楚是为冯至鸣的走还是为陈剑的撮合。良久,她团起那纸,狠狠地攥,想扔掉。忽然展平了,又看。眼泪落上去,溅湿最后几个字。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离别,永远的离别。她曾经很丰满,现在一无所有。只能老鼠一样滚离这个爱过恨过的城市。
她坐下来,吃最后的晚餐。一个人,饕餮地咽。涕泗横流。终至于堵住。
24、别筵
醒来时,雨依旧在下。
冯至鸣百无聊赖,披了件衣服靠窗抽烟。雨丝在路灯的映照下急如流萤。风像仆人一样,勤快地收拾一地的残花。玻璃窗上,雨痕蚯蚓一样蠕动下去,与窗框里的灰尘融合在一起,仿佛满腹沧桑的心事。
下午,在交际场合遇到陈剑。
他向他走过来,说:一起喝一点。
他没拒绝。跟他碰了碰。
闷头几杯后。陈剑说:要走了?
他说不错。
陈剑说:没什么留恋的了。
他说,你希望我留恋什么?
陈剑嘴角有点苦笑。看着杯子中的琥珀色液体几秒,说,语声走了。
他没接话。微仰着头看着他,仿佛不可思议,又仿佛与我何干。
陈剑神情有点颓丧,依旧注视着酒杯,良久叹气,说:我怎么做都不行。我败给你了。
他没接话。
没办法。只能让她走。陈剑一仰脖将酒喝干,说:你不找她?
给我个找她的理由。
如果没有爱就算了。我很乐意看到。他站起来,喝得多了,走得摇摇晃晃。
他没感觉。心跟石头一样。很久很久以后,突然得湿润起来。他很憎恨自己不能冷酷到底。这个女子一点喜怒都会牵动他的心。
他坐在位子上,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她通话。按的瞬间,忽然七上八下起来。上次那样惨烈的告别了,姿态决绝得像一块冰冻千年的坚冰。低三下四,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真的愤怒。她拂袖而走,哪里知道他的痛苦。那些日子,他都是满目灰尘地活着。
这世间很多东西无法坚守。但是爱情,我要。他曾对她说。她不会知道,爱这一字对他非同一般的意义。他游走于花丛,只是要寻找一份真爱,他渴望家,一个心灵的港湾,来慰藉生命不能自由的无奈。当他终于找到,她却无法容纳下他。
在你心里我有几页?面对面,你已把我遗忘。他会念这句诗。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却刻画出了他内心爱的焦虑。一贯的张扬自信,却从未有过的失败,关于爱情,是不是一定要在跌跌撞撞中成长。
他继续喝酒。最后决定低下头来,爱情中没有自尊。
他给她打电话。
她接了。低低地喂了声。似乎很虚弱。
他叫她:语声。好久没叫了,叫出口的瞬间,他觉得神清气爽。
抱歉,哪位?她冷冰冰地说。
他说:别装腔作势了,你不至于认不出我的声音。
她说:你是谁,我凭什么非要认出你的声音。
他说:好。知道是我就好。我想见你。
她笑,说:打算出多少钱。上次的支票我还没收到。
他顿了下,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得理不饶人,我不就你玩弄过的众多女性之一吗?不,不叫玩弄,我主动送上门的,甚至还要庆幸能被冯大公子接纳,赏识。床上功夫不错对吧,还想要,对吧。真的很抱歉,我虽然够贱,但是,我但愿自己还能有点自尊。
她喀地挂了电话。隐约中,他听到她的哽咽。
语声。他茫然地叫。再度打过去,她已经关机。
头忽然很痛。他回去了。出去的时候天阴下来,一阵后,稀稀落落下起雨。
在雨声中,他睡去了。梦里见到她。在哭。蜷曲着身子,坐在雨中,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声与雨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