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出书版)(38)
厨房里的油烟机虽然在卖力工作着,但窗子斜打进来的阳光,还是把厨房照得氤氲一片,宛如仙境。
我们两个在里头腾云驾雾。
他拧开火,继续煎饼。我看了看锅,好家伙,油放得可不少,这不是在煎鸡蛋,简直是炸鸡蛋了。
旁边白瓷盘里,他已做好了两只排排坐的椭圆形鸡蛋饼。看上去油光脆亮,挺那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看他这番出手还有点刮目相看。
“英国人吃这种鸡蛋?”我记得他说要给我做英式早餐的。
第三章 路前面还是路(36)
“不是,是我家阿姨自创的……你冰箱里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让我给你做什么好呢?想学吗?以后用这个讨好我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边煎边说着做法,“敲三四个鸡蛋,人多的话可以多加,打散。然后要一点水淀粉,葱末,少量盐,跟鸡蛋液混杂。准备一个平底锅,烧热,加上油,想脆一点呢,可以多放点油,想健康一点呢,差不多就可以了。等油热了,把蛋汁倒进去,先铺薄薄的一层,等蛋皮稍微凝固,就对折起来,把整个蛋皮往边上挪,再往锅底倒上新的一层蛋汁,等凝固了对折,重复做上六个,码成一个圆,就好啦。”
他连着做了四只,在盘子里码成一个不怎么圆的圆。然后问我:“番茄酱有吗?”
我俯身在柜子里找了找,“没有了。”
“千岛酱呢?没有的话,果酱也成。”
“不好意思,我从不吃这个。”我怯怯地说,像个不称职的主妇。
“好吧,”他叹了口气,“醋呢,你吃不吃醋?”
我给他找到醋瓶,说:“我吃的呀,很爱吃。”
他哄笑了起来,我意会后也笑了。我们之间的别扭至此烟消云散。你也许还觉得我没有骨气,但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拿两个小碟。”端木指挥我。
我踮脚从碗柜里取过两只瓷碟,端木倾身将调好的汁倒进去,挨得有点近的,我闻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
接下,我们又很默契地,一个拿杯子,一个倒牛奶;一个端盘子,一个取筷子。都没说什么话,也不觉得一定要说什么话,好像生活到一定境界了。
端木把我的灰太狼围裙解下扔到一边,“吃吧。”好像他是主人,不发号施令,别人不敢举箸。
我挑破蛋皮,蘸着醋吃了第一口。
“怎么样?”他急煎煎的请赏。
我皱皱眉。
“你敢说不好吃。”他握着拳头,开始恐吓,“不好吃你别吃。”
第三章 路前面还是路(37)
“看来我该识趣点。”
“没错。”
“端木,老实说,你做得还不错,但跟我比还嫩点。我会做另一种鸡蛋饼。就是大街上经常见得到的,在小推车上卖的,信阳鸡蛋灌饼。”
“说好了,咱们明天PK下。”他看我心情好转,小心翼翼道,“晓苏,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嗯……咱们把那个案子撤了吧。”
“为什么?”
他和颜悦色道:“这个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而华诚眼下岌岌可危……何必给人添麻烦呢?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呢?”
我有点纳闷,“你什么时候心慈手软了呢?真要可怜他,为什么不履行跟他的合同?”
“那完全是两码事。我对孟昀没成见。昨天荆沙跟我说……”
我豁然开朗,原来他今天巴结我是有目的的,此刻的温言软语、卖力表现统统是为了荆沙,领悟到这一点,我真是心灰意冷,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
“原来是送荆沙一个顺手人情。可我要不同意呢?你想没想过我遭的罪。”我的眼圈泛红,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软弱。
“嘿嘿,你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不同意?”他好脾气地笑。
我最后败下阵来,不是给他面子,而是为自己。我不想再追究了,不想让无辜的人深陷其中。这个案子远不是我的智商可以搞清楚的。
我把行李暂存这边,当天晚上就坐车回郑州了。
在火车里,看着刷刷倒退的景致,我对自己说,北京,也许不是我要的城市。
我想起少女时期坐夜行火车跟老师去丹巴。老师坐在走道向着窗外,那时候他还对北京有执念,北京北京,对每个有理想的人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象征着一种上升的力量。然而当我到达,我却觉得我的北京只是脚下一方让我不停坠落的土地。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1)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
这城市闪闪烁烁的灯光,
有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
我们的默契,也不过是
双放手 两相忘。
--苏美
【荆沙】
我踏进黑魆魆的写字楼,就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
坐在办公桌前,我有阵子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确实有活,但是做不做有什么要紧?我难道是为那一句话--他今晚有可能出来。
我感到极大的不安。拉灭灯,想走,又踯躅着站到窗前。雾依旧很大,从开着的窗,能明显地感到水气不绝如缕地涌来。对面的霓虹在雾中就像一两只凝固的果冻。
电话突然响起。来自我工位。我吓了一跳,那并不源于惊讶,而是为自己的期待成真。
我来就是为这个电话,然而又怎么可以?拿过听筒的时候,我感觉手心全是汗。
“你好!”我忐忑地说。
“丫头,果然你在。”
我还是觉出了心中的欢喜,“孟总,是你吗?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