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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湿流光(72)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那段日子,我们处得很不错。像春风,也像春水,温煦、柔软,也荡漾出几分甜蜜。但我也常常会在某个笑后怅若所失。因为这一切很虚幻。

龙华山庄的樱花很漂亮。孟韬选了个周末带我去。

一园子熟极的樱花,像绚烂的云,似要远远逃遁。风过的时候,万千花瓣齐飞,如絮如羽,纷纷扬扬,碧油油的草地上铺满了层层花屑,美得心疼。

我抱膝坐树下,发上、衣上瞬间落满了花。在若有似无的清香环抱中,我忽然头疼。一星一星的,如火光四溅。自棍打事件后,我有了后遗症,脑袋经常会突如其来地疼。

我埋首于腿上。闭眼休息。

一阵后,孟韬过来。拂我身上的落英,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仰首,恍惚说:疼,我头疼。

他说哪里,我指了指方位。他便将手探进我的发丝,轻轻地抚摩。而后,他的手从发丝间滑下来,落到我肩头,将我带入怀中。我闭上眼,轻轻地依偎着,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只想,让落英将我们埋葬。

他的下颌抵在我的发丝上,很温暖,很缠绵。我们拥抱了很久很久,久得令我生了痴妄。我抬起头,软软看着他,等他给我一句话。

他也看着我,有褐色的深情,却不只如此。还夹杂了其他复杂的东西。

我的心一点点缩,而后笑着说:叫我丫头,只是长辈对小辈的抚慰,这么想你就不会愧疚。他已经很久没叫我丫头了。

他说:其实我,我——

一句话似乎要脱口而出,但还是没有跑成功。

行了。我想。我终于死心了。死得彻彻底底,就像这满地的樱花尸体。

我抽身而出,跳坐石桌上,晃着腿,给小松打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我说:在干嘛呢?

他说小丛。我很高兴他充满惊喜。他还爱我。

我鼻子抽了下。他说怎么了?你哭了。

我说没。我想你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我也是。

我手背突然潮湿,发现果然有眼泪。马上擦。他说:你在哭。我又说,我想你,我想回去。他说:好。不要哭,先擦一下眼泪。我擦。他说:下雨了,滂沱大雨,还有打雷,有没有听到?

他把话筒移到窗口。我真的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瀑布一样流泻。想想家乡又入梅了,雨会像便秘一样又臭又长,把人逼疯,便又笑。说:你有得倒霉了。哎,村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他说:阿黄,生了四只——

我说就那老跟你转悠的母狗,那么老也能生?

他假装生气,说:小丛,你说话好听点。

我说好,我错了,侮辱你也不能侮辱狗啊。

他说小丛我记好了,有种你回来。

我大笑。说,还怕你哪,回来,你保准什么都忘掉。

他柔声说:是啊,我就没出息。

……

抬起头,看到孟韬已走远。我想走好了。有种别再理我。可是眼泪又落下来了。我惊悚地发现我内心的秘密。尽管压抑了很久,隐藏了很久,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了。但是不能。

原计划要住一晚,明天回的。我不想住下去了。提出走。他便也走。

路上很沉默。他抽烟。

我把车开到我那儿,下车,说,再见。

他说等一下。

我听他说。

他顿了下,说:不要离开我。他拿烟的手有些颤。几秒后,他又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不要求你什么,只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留在公司。我每天可以看到。

有必要么?我嘴角现出一个冷笑。转身走了。

无望

自此后,我和孟韬就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当然,我依然焦虑他的身体,却也仅限于在晚上给他一个提醒电话,叫他睡觉,其余并不多话。他有时要与我说,我说我困了,就挂。也一起就餐,但沉默的时候多。各人飘忽在各人的世界。从恍惚中出来,又陌生人一样愧疚地笑。我们都有压抑的心事,与彼此有关,却说不出,隔了千重水万重烟。

我觉得日子过得很萧索。

一日逛街。看一件男式风衣很好看,想买。导购问什么号。我张口说。说完方知是孟韬的。想改口,导购已拿过来。便买下。

又逛,给自己买了一副耳环,又买了条裙子。

无聊的时候,我开始用消费来刺激自己。

出门,忽然发现下了滂沱大雨。水泻洪一样流。商场口围了很多人,一辆的士也招不到。

我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住,只好打电话给孟韬。很客气地说:有没有影响你?下大雨,我堵在外面,打不到车。如果有空,劳烦你帮个忙。

不久后他来了。我上车。说:谢谢你。

他不搭理我。

这个城市应急系统不好,一场大雨就让交通瘫痪。我们的车很快就堵住了。因为无聊,我不得不跟他说点话。

我说:我买了副耳环,好不好看。

他没看我,却说好看。

我说:怪无聊的。觉得活得很没劲。这样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喜欢。当然,你不一样,你有目标有梦想。

他不说话。

我继续自言自语:我为什么没有呢?我为什么一点热情都没有?我真的后悔考出来了。外面的世界是比家乡大,可是人活来活去不就那么回事。

孟韬说:跟地理没关系,人只能活一方天地,重要的是在哪里都要找出自己的热爱。

热爱?我不知道热爱什么。

他说:你总会有的。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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