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92)
安安笑得得意,“知道锦年在哪吗?畅意。”
我一惊:“她肯?”
“她没钱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工作。”
“怎么会没钱,我给她留了多少。”
“人家不要你的,说到时都要还给你。”
“她什么意思啊?”我拍案而起,“想把我的东西都还清,她能吗?有本事把我的感情还来。”
“哥。你别激动。什么时候见?我安排。”
“不见。”
我真的很有骨气啊,没去见她。
去北京也不见。
有次,路过茶水间,看到她在冲咖啡,接完水,走得太猛,“砰”地撞到桌子边沿,杯里的水泼出去。我差点笑出声,笑完有点发酸,因为记忆太顽固了。她一直是一个莽撞糊涂的人,常常转弯过早,一头撞在墙上,或者转身过急,一头撞在门上,或者走路太横,一头撞在窗框上。因此身上常有不明来路的淤青。
我以前若看到,必会狠掐她一把,问她怎么回事。她会很苦恼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叹息着说,大象啊,你实在太胖,撞伤自己都没感觉啊。
可是3年后的锦年其实很瘦,两根锁骨横在胸前,像一对翅膀要飞走。
衣服穿在身上飘飘欲仙,还是衬衫,有很多小纽扣,如果猴急做爱,先要为那一排纽扣急死。又不敢撕,因恐怕自己地位尚不如人家一排纽扣。招一个耳光就不划算了。
三年后第一次见到她,我居然起了这样龌龊的念头。
没有办法,她不算太漂亮,但对我胃口。我想她了。不想每晚在床上隔着空虚怀念她的音容笑貌。她还没有永垂不朽。
我把淑玲叫到办公室,“来了个新人?”
“嗯,你妹妹安排过来的。不过表现还不错。”
“转正了吗?”
“转了。”
“开多少钱。”
“5000。”
“她没说我小气吧。”
淑玲奇怪,“嗯?你认识?”
“我前妻。”我跟她熟,所以告诉她了。
后来,淑玲就会自动向我汇报锦年的芝麻琐事:住哪里,什么作息,什么爱好,说过哪些骇俗的话,有哪些同事对她有想法。特别提出,最近,她给财务部的一个同事客串了把女朋友,应付人家来北京视察的父母。据说,因为表演逼真,那同事把对前女友的一片痴心都放在她身上,开始狂追。这让我很烦,不知道锦年在几年后有没有学会分寸。
然后,到她生日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的如意算盘是鸯梦重温。暂不去想那千秋万代之事,先慰慰相思之苦吧。为此,我准备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如果不够,还有半箩筐疯言笑语。她想称几块钱的幽默我都拿得出现货。
地点,我安排在广安门我们以前的居所,晚餐,我逼迫自己去吃那不健康的水煮鱼。没办法,她从来对不健康没营养的东西趋之若骛。
起先吃的还好,后来就不再是那个味了。
心在冷下去。
重逢,有什么浪漫可言,我伪造的浪漫很像塑料花,真假。
要重逢,除非百年后。说不定那时候她全身僵硬了,脑子相比下还软一点。
真的不要去相信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
我想不下去了,有点头疼,翻开文件,潦草看了几行,电话响了,“沈总,方便吗?有个文件要签下。”
声音有点熟,听不出谁,公司的女员工在我看来不仅长得都差不多,连说话声音也一样。
“进来吧。”
不久后,门推开了,是顾盼。
“沈总,意外吗?”
我错愕了下,“稀客啊。”
顾盼头发剪了,比之以前,少了妩媚,多了清爽。
着装品位总归比锦年高:无袖恤衫和迷你热裤衬出纤细的四肢,流苏短靴和头上的编织礼貌带出一骨子酷劲。走掉的几年,她似乎吸纳了足够多的阳光,更加的耀眼起来。
她伸出手,“握一下吧。”
握手时,她低头轻轻叫我,觉明。
后来抬起头,我看到她眼里雾蒙蒙的。如果重逢时,锦年眼里有她一半的雾我就死心塌地告诉她,一直等着她,我想她,后悔了。我没看到,所以也没打算表忠心。
“觉明,我嫁了。”
应该很高兴,可是没有,大概因为她两泡眼泪,勾起旧事。
一直以来,跟顾盼的那一段,总不愿意去回顾。要说对锦年,这是唯一的不坦荡,不理直。尽管跟顾盼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根本没有承认跟锦年的婚姻,我一直觉得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我低估了我的恨,其实是无处安放的爱。
偏偏顾盼那个时候,以为春天到了,满心都是爱。
陪我加班。看我心情不好,她独自处理事情,搭着自己的私人关系,也不跟我邀功。
在外面吃饭,从来都是点我喜欢吃的菜。偶尔弄点新花样,会看我脸色回馈,如果我满意她会很开心。
她狠劲地拍着我爸妈的马屁,每次去北京都要给安安买礼物。我的朋友她应酬得当,家里做饭的阿姨,她也打点。她把什么细节都考虑了,只是忘了我本人的态度。
其实,真的在那荒唐的时候,想过跟她结婚的。
有次她生日,问我给什么礼物?我说你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呗。她说戒指。我默然,想起曾给锦年买过一个戒指,被她走前扔在沙发里,恨意顿生,杀心四起,“等我办了手续。现在是要犯重婚罪的。”
我找了律师。
如果安安不生病,如果我不去北京,如果去了北京不找锦年,我估计已跟顾盼做了夫妻。固然不会有太多得琴瑟和谐,也不会有这等纠结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