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梦仙(103)
我笑狐狸白费心机,我也笑自己白费心机——
如若我用这皮囊早一世遇上你,是否你不有所不同?如若我的出现不是南柯公子的替身呢?
这一个月来,看着你对着笑忘哭哭笑笑,疯疯傻傻,我从何时起也对你开始居心不轨了呢?
也许是你的眼神总让我想起它,有那么一种活在自己小天地里的孤傲和隔绝;也许是你的语气让我想起了它,有那么一种让人想笑又笑不开怀的冷幽默;也许是你对笑忘的一往情深让我不可抑止的想起了它——
它纵身一跃为我,从此再无音信。
我的琥珀狐狸。
笑到最后哑了,笑到笑忘和紫冉停下了手脚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张先才终于突然敛声。
一瞬间,是出奇的宁静。
这宁静,有些可怕。
这宁静,有些可怕。
老爷在女儿房门外听了好久,什么也听不见。自从几天前突然将她许配出去,到今天上花轿,女儿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不像她的性子。连管家都说,“小姐肯定还有别的心思,她不是这么……顺从的人。”
“这和你上次说的那个花匠,有关系么?”
“回老爷,自从上次我找人把他修理了,再没下文。”
“这就好。”老爷点了点头,“女大不中留,我只怕桑阡表面随和,性子带刺儿——”
“嫁人就好了,嫁人就懂得照顾人了。”管家拍拍老爷的胸脯,“将来小姐会谢您的。”
“我不会。”
屋子里,穿着新娘衣服的桑阡听得清楚这每一字每一句,可是她那小小的反抗之声,却淹没在院子外突然响起的鞭炮声中。
这该就是她的命吧。
如她一般的殷实人家的小姐,都是如此素未谋面就被嫁去那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揭开盖头的一刻,开始有了夫君有了日后的生活。相夫教子,该是如此。
那豌豆花,那小花匠,都不是她该操心的。她一柄油纸伞,何堪对抗那风雨?而那蓑衣人,如今又在哪里?
那所谓的“修理”,可如他手中灵巧的剪刀,咔嚓一声,根是根,叶是叶,再不相连?
桑阡双手飞快的穿针引线,眼睛全然不看手帕,思绪早已飘离,可那双手下的图案,竟然是仿若自己出现了一样——
就连那混着胭脂留下的一滴朱砂泪,都那么恰到好处的滴落在那梅花的芯上。
我曾说过,不介意你是个家徒四壁的花匠。
我也曾说过,不介意你是个异类。
这一个月,你日日与我在这小花园私会,我们一起修理花草,一起听风听雨,难道,你竟然来见我的勇气也没有?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久久的沉默后,张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么一句,让嗜梦想起了苏叶。
依稀记得当初的苏叶,也曾用如此的眼神看着她。而那时,他想念的不过是他的初恋,薇儿。
仿若是松了一口气,嗜梦脱口而出:
“你想起了谁呢?谁在哪里?”
张先被这么一问,整个人愣住,竟然脑袋里想着“我的狐狸,你在哪里——”,会如此不自控的将后半句脱口而出。这一切是如此混乱,又是如此清晰。茫然回眸,看见笑忘那一双很无辜的眸子看着自己,张先低下了头。竟然
一闭上眼,小狐狸那双眼睛还在看着自己。
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主人。
我的狐狸啊,若非为了我,你何苦会成为鬼界重犯,永世不能回来?
我又如何会为了你,趟进这明知道是一去不复返的浑水,答应了轮回之祖这荒诞的交换条件?
——若你帮了这个忙,我就放琥珀狐狸入世。
——一言为定。
言犹在耳,张先看了看笑忘那无限熟悉的脸,又看了看嗜梦那和琥珀狐狸很有几分类似的眸子,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从不说谎的——”张先苦笑而言,“这本身就是个最大的谎言。”
适逢此时,村长正路过,门外二人,院里三人,竟然有同一个心声响起,重重叠叠在一起。
一个来自张先,一个来自桑阡。
“其实我们。早已不是主仆关系了。”
村长哼着小曲,一路扬长而去,便走边摇头。“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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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大家是在张先家里吃的,屋里桌上吃饭的只有嗜梦,照例是一粒饭咀嚼数十下,一副快升仙的模样。
张先在屋顶看日落,白天情绪失控让他深觉自己不够淡定,于是要对着落日培养一下悲壮的情绪,好配合当下的心情。
紫冉和笑忘俩,一手举着一筷子插一馒头,一边吃一边嬉笑怒骂,粮食渣飞喷。
桑阡坐在院子中细嚼慢咽,而景澴就蹲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啃馒头。
桑阡心里一股怒火,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末了末了,连这股怒火由谁而起,如何而起,自己都糊涂了。
这是一院子满腹心事而或毫无神经的人。
嗜梦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追打的两个人,那窗子上的纱是桑阡织出来的,巧夺天工。从里面能看到窗外的一切,而从外边却看不到里面。
此刻,嗜梦就犹如那唯一的看客,看着屋外那众生百态,嚼着不知滋味的白米饭。
突地,被紫冉追打到窗边的笑忘突然贴在纱上,挤出一张可笑的脸,叫喊着:“嗜梦救我——我要被扒皮拆骨了——”
嗜梦一口喷了出来,四下无人,却还是有些羞赧。
“不改本性。”嗜梦轻轻嗔怪,刚要起身,却想起张先当日嘱咐的话:“在笑忘疗养期间,你尽量不要靠近他,他和你的灵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