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梦仙(84)
那是多么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在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后,不再有阴谋诡计不再有刀光剑影,不再有神仙也不再有鬼差。
在人间界,过人的生活,偶尔积积功德惠及大众。
画面闪过,一片空白,留下的空虚让他胆怯。笑忘已经做好生死离别的准备,真正和“视死如归”来个火热拥抱。
这个时侯,还来得及说一句,我就是南柯么?
这个时侯,还来得及解释一声,我有苦衷么?
这个时侯……
他妈的,都这个时候了,说啥都只剩开场一句了,难道要说老生常谈三个字,我爱你?
笑忘一闭眼睛,一跺脚,心里一横。他妈的!以后别跟老子说故事,什么生离死别话凄凉,一话话到大天亮,反派持刀摆造型,就是死活不砍人。
都这个时候了,都这个时候了。
笑忘和禁殇一同睁开眼,一个平静如水一个血红如涂,禁殇向前够向笑忘的时候,笑忘也利用多余出来的距离向后退去,一边退去一边猛地将嗜梦环入自己的臂膀,这一切太过突然嗜梦毫无准备就撞入他的胸膛。
素来知道他有个温暖的怀抱,却不料也是精壮的身躯,那般男人的火热,似乎第一次在嗜梦脑海中烙下印子。
老子不是狐狸,是男人。
笑忘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爱人身边经历过这样的生死考验,笑忘也不知道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在“这个时侯”会说些什么——
如果你问笑忘,笑忘会这样回答:
还有工夫说话的,老子是看你没有死到家!
嗜梦迎着笑忘那张大脸撞上去的时候,本能闭上了眼,感觉到是自己的牙齿撞上了他的下颚部,然后被他引领着一路上滑到了那温润的地带。
本能的向后一缩,笑忘那一只手臂还在跟禁殇纠缠不休,另一只手臂却是紧紧收住她的腰,不容她分毫退却,那般不留余地的笑忘,嗜梦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不留余地,答案只有一个,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步。
嗜梦猛地一睁眼,嘴不自觉的张开,感觉到那陌生的温柔的热度似乎也是片刻的惊愕,然后是几近霸道的索取——
虽然也曾被苏叶这样霸道的强吻,却是如此不一样的感受。苏叶那一吻如同蚂蚁爬过只有些苏苏麻麻的感觉,笑忘这一吻却是如此强烈如此迷醉如此让她磊落的胆怯和羞涩的坦荡。
呼吸喷薄着呼吸,温软依存着温软,甜蜜搅拌着甜蜜。
心脏在那一刻开始同步,天地在那一刻开始旋转,“合二为一”这四个字开始有了意义。
嗜梦无暇去想这是多么诡异的画面,那红袍飘飘的男子在这大雪纷飞不辨南北的黎明,一边急速倒退着逃离那嗜血发狂的鬼差的利爪,一边和她唇齿相依吻得罔若世界末日。
嗜梦大脑只是一片空白,手还抵在他的胸膛,并非推开,更像是依附,那唇已然自动自觉去寻觅更多的温暖——
记起那个雨天,我湿了鞋,他蹲下来擦,我不小心踢伤了他的脸。他笑的很肿。
记得在生病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吻我的额头。
记得他为我做的诗句,“来日遇桃仙,嬉笑讨酒钱,不知素娥厌,转身已不见。”
记得他在我碗中放四块红烧肉,从大到小,依次排好。
记得他说的,上好的茶叶嫩尖泡上新鲜露水,能通气安神。
记得他给我搬椅子的时候,会左边袖子擦三下,右边袖子擦三下。
记得他最喜欢秋末的微凉。
记得他喜欢勾住我的小指一路而行。
为何我记得他的样子了,而那却不是你。
又为何,你会有和他一样的……一个吻?
嘴里涌进甜腻的血涩,那笑忘是无可奈何又是十分满足扬起嘴角,决绝放开了手臂,将嗜梦甩了出去——
嗜梦飞出去的那时,和她一并飞起的,还有笑忘一口的血,沾了她素白的衣,沾了这飞天的雪,沾了潮湿的回忆,和懵懂的杀机。
禁殇的手卡住笑忘的喉咙,他整个身子向后弓去,人飞起来的时候那血丝依旧飞舞空中,不知是因了禁殇,还是因了嗜梦。
笑忘合目一笑,感觉那鬼界的灵在侵蚀他每个毛孔,骨子是生生的疼痛。
这就是神灭仙诛妖降人死的感觉吧。
最后一支箭就是此时从飞起的嗜梦耳边呼啸而过,穿越过那缠绕在空中飞溅的血丝,冲破那缭绕的黑雾,在笑忘眼前,光速一般横穿而过——
穿透了禁殇的手,只听他惨叫一声,笑忘突然感觉到自己重又能呼吸,一大口空气冲入肺部,混杂着血的味道,几乎呛死过去。
重重坠落在厚实的雪地上,那水极之灵的刀震出好远,笑忘仰望着这蒙蒙亮的天,雪飘飘洒洒而来,宛若重生的序曲。
居然没死。
我居然没死。
笑忘每一个细胞都在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欢雀。
嗜梦那时的一句话还流连在耳边。“你不准走。”
于是我留了下来。
就是样子,有些狼狈。
事后听说禁殇是被一个陌生女人救走的。
事后听说水极之灵的宝刀被一直围观的阎往捡走了。
事后听说那四箭救了笑忘的人到底也没现身。
这都是事后听说,因为事发的时候,笑忘很不幸的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在铁匠家里,一个长得面熟的女子端着药汤走来,说:“公子,好几个月不见了,你还要不要咱家的披风?”
这就是他被囚鬼界七年、一入世遇到的那家铁匠,有时候这世上不得不讲一个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