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出书版)(95)
值与不值不是你说的算。小刘夫子,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执情的人。
我说过,倘若你用对胡荼的那份心来对我,你会幸福很多。
宁王想说的话,有很多。
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鲜血“嘭嘭”地喷出,从胸腔,嘴角蔓延,染红了一地。
宁王模糊地看着刘盈,眼中终于涌上了淡淡的不甘心。
小刘夫子,你真的没有心吗?
为何为你死去,你竟一滴眼泪都不愿为我流下?
思绪那么远,记忆中,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瞬,那个眉目宛然的绿衣女子,也是他见过最清冷的女子。说起来,他见过的女子千千万万,却第一次莫名对一个人生了好感。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为她挡了那一剑,也许只是不想看见她在自己眼前死去……天下已经易主,倘若连她都护不住……
记忆中,仿佛又浮现当初那段对话。
“王爷,民女曾经在教坊……”
“我不在乎。”
“民女与自己的学生……”
“我也不在乎!”
既然喜欢了,还在乎什么!
刘盈轻轻阖了宁王的眼,心中忽地泛上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十九王爷,真的不值。这天下,分明是您要放弃,何苦拉上刘盈?不管天下乱与不乱,从您要退出天封开始,这个结局,您恐怕早就想过了。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来?你是想看看刘盈这无心的女子,是否也会流泪吗?”
她低低地说。
她起身,旁边的刀光划过耳畔青丝,一片片飘落雪地。
为何从来就只有利用,何苦拉上我?
背负这一条命的人情,她承不起!
刀光剑影,在她眼中何其可笑,说到底,争得不过是一统江山。
得之,便笑傲天下。
失之,便颓然再无斗志。
摄政王眼里掠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又恢复漠然的神色。宁王平日里和他不太对付,杀与不杀两可。他此次出京算得极是时候,驾临天封,逼胡荼就范,然后顺势诛杀;何源秀坐镇京都,监视幼皇和太后,如有妄动,可便宜行事。这些年,他虽然说位极人臣,离那皇位就差半步,但好歹名不正言不顺。胡荼这些年的经营他也有耳报,再不收拾,就成尾大不掉之势了。听说外甥刚成亲,新娘就是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不论是留活口或者死尸,不怕胡荼不来。
“再射!”摄政王背过身去, 倒了一杯茶,他有点不想看到这个女子的死相。
忽地一声尖锐哨声,似穿破天际,凭空降下。忽然之间,所有影杀手中的箭,纷纷放下。在摄政王惊讶的目光下,尚穿着喜袍的少年男子,一身火红,缓缓走了出来。
“胡荼,你……”
“舅舅,盈儿是我新婚的妻子,我带走她,相信你不会有意见吧。”少年男子温和笑道,那微羞的眉眼,清美的面容,看不见一丝厉杀阴戾。
摄政王的眉,倏地拢了起来。
胡荼轻轻拉过刘盈的手,温柔地帮她擦去额角的汗珠,似自言自语,“其实,舅舅就算不愿意,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皇族是个龌龊的地儿,我能容你们在十五年前,杀死我孪生的姐姐,绝不容你们在我面前害了盈儿!”
“后生,不要这样狂妄。”摄政王淡淡道了一句。
“是后生狂妄么?呵呵……舅舅,您看看自己的影杀吧……”
胡荼也不反驳,眼底忽地掠过一抹阴戾,缓声道。
第三十章
那一丝阴霾,宛如最阴沉的死气,似乎要让沾着的人都变成魑魅魍魉。
所有人只当胡荼自小患着痼疾,才会养成了如此冷漠厉杀的性子。
却从没有一人知道,胡荼还有一个姐姐,在他四岁的时候,皇族未免皇家子嗣在外,派了影杀将他的姐姐生生杀死。他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姐姐把自己推进空置的灶下,被乱刀砍死在自己面前。
从此以后,小小的胡荼再不信血脉之亲。
这个世界,只有实力才能代表一切。
每当噩梦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姐姐死在自己眼前的那幕——若不是单凭那一口气,尚未出出来,他几乎要撑不下去。胡母知道皇族的必杀令,无奈之余,只能忍下——可胡荼却忍不下。
当年四岁的孩子长啊长,终于长大了……
蛟龙生角,便要翻天。
猛虎出牙,必将饮血。
他天赋异禀,却痼疾缠身——正所谓碧落天涯,黄泉咫尺。原以为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苦难。胞姐的遭遇,让他心生了说不出的阴戾。他一直以为,百年后,自己纵是无一知己相陪,也要千万人殉葬。
这样决绝的心态,早在不动声色中,将千万人殉葬的行动侵入了东夏每一寸土地。
他要掀,便掀起惊天的波浪!
纵是死,也绝不孤独一人!
这世上,就连刘盈都不知胡荼背负着这么沉痛的伤。
摄政王只当胡荼说着玩,可是一转头,他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忠心于他的影杀,居然齐齐收起了弓箭。
这样的反扑,没有任何的预兆,摄政王心中陡然一片震惊,厉声道:“顾琅,快招护卫。”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明明已经在行动上,完全倾向摄政王的天封城主居然静默地站在了胡荼身后,轻轻道了一句:“王爷,今儿个,您怕是走不掉了。”
摄政王只看了一眼,立即想通了一切。
“你竟然欺我!”
“我若不做足了声势,王爷又岂会毫无戒备地前往天封。”顾琅和声道,这一招反间,几乎让所有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