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公主她无所畏忌(56)

元贞一愣,细看那一行字。

她本是随意所写,写的是前朝一个叫李贺的人的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再往上看,上面草书所写——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最上面是楷书,写的是——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①

都是前朝诗人的诗,她不过随意落笔,却是……

元贞手中一紧,笔尖的墨滴下一滴,弄污了纸张。

她随手将纸张拿过,揉成一团扔了开,方笑道:“确实仿的圣上的天骨鹤体,但我学得还不像。”

说着,她又拿来一张纸,随手在其上写了一行字。

这一次要显得平和多了。

单看字,确实都仿的天骨鹤体,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两者的不同。

之前她写得太过锋利尖锐,杀伐之气盖都盖不住,而这次却是笔锋瘦劲,可见风姿绰约之貌,潇洒疏朗,倒比之前那一行更像了。

苗曼儿目光在地上那团纸上停留了一瞬,又收了回来,认真看着面前的字。

“公主的字真好,我若是能写这样一手字就好了。其实我私下也练过临摹过,却是一到自己写就不行了。”

元贞笑道:“还是写少了,多写写就好了。”

中午,元贞回金华殿。

用罢午膳,休息了一个时辰,再至尚书内省,掐点掐得比那些直笔内人都准。

到了后,她依旧待在那间书室。

还是品茶论书,不过她也没忘记正事,将自己所带来的几十本字帖,按照字的不同,让希筠和苗曼儿将那些字帖分给那些手书的主人们。

并布置下功课,让她们写十张大字,三日后交上即可。

之后她也未离开,反而仿佛办差点卯也似,每日准点来,准点走。没事她就留在那间书室里喝茶看书,习字作画,闲暇之余也会在二进之前各处逛逛。

一去四五日都是如此,内省中表面上无人说什么,私下里却都在猜测这位公主如此这般到底是想做什么。

尚书内省最深处,一间宽阔简朴的堂室中,有人正在说话。

堆满奏犊的案后,坐着一名白发紫衣的老妪。

只看她发色,大约在花甲之年,反正岁数不小了,但她面容平整,不若寻常老妇那般沟壑丛生,脊背很直,身材消瘦,倒不显老相。

“这位公主自打来了后,就只是每日喝茶论书练字作画?”

程直笔点了点头,眉心紧皱。

“这是当做自己宫里那般闲散随意,每日准点来准点走,怕也只是为了应付差事,还带着曼儿成日与她吃茶说笑,不成体统。”

虞夫人抬头看了弟子一眼。

她这一生弟子无数,最后能留在身边的,仅两人。一个是眼前的程直笔程半香,一个则是关直笔关巧慧。

半香秉性刚直,不懂曲绕,巧慧人如其名,内慧在心,擅思也多思。

虞夫人看重程半香的刚直忠诚,不该说的绝不多说。

直笔内人不同其他,效忠只是圣上,她们是圣上的笔,是圣上的手,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可虞夫人恰恰也头疼的是程半香的刚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而关巧慧与之相反,她太聪明了,看似面面俱到,实则想法太多。虞夫人欣赏她的聪明,却又不敢苟同她的聪明。

这就是矛盾所在。

“曼儿毕竟是你带出来的孩子,怎生说她只懂吃茶笑闹?她年纪小,不够稳重,不过如今还有你在,有你担着,她多少能肆意些。当年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等到了岁数,人自然稳重了。再说,曼儿也不是没办正事……”

说着,虞夫人将目光投向面前一张纸上。

这纸似被人揉过,满是折痕,其上墨迹点点,似乎是墨还没干,便被人揉成一团,显得很脏。

却还是能看清上面所写的字。

重点也是字。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三句诗都来自唐朝诗人,两句李贺的,一句岑参的

明天见

第29章

程半香很不解。

这种不解从收到口谕到现在, 她都没想通,又因元贞带得苗曼儿成日不干正事,因此让她有些烦躁。

是啊, 这位公主突然来尚书内省到底是想干什么?

虞夫人暂时也没结论,但并不妨碍她看出此女定有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教字。

“不说她到底想做甚, 此女一手字倒是出神入化,颇得圣上精髓, 拿来教你们却是够了。”

程半香不懂为何说着说着又说到字上面了, 就像那日徒弟兴匆匆拈个纸团来找她,说元贞公主的字真好, 会写好几种不同的字,只可惜这字被她揉了。

她寻思师傅交代下来,让她们看看这位公主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可惜曼儿不做正事,就拿回一个纸团来, 她就把纸团交了上来。

如今师傅又说此女的字,难道这位公主的字里有什么含义?

程半香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又见师傅没什么要事与她说, 就告退离开了。

等她走后,从一旁走上来个中年妇人。

此女相貌普通,做宫人打扮,但格外有种温婉平和的气质。她走过来后,没动桌上那张纸, 只把一旁杂乱的文书收了收, 又给虞夫人换了盏茶。

“蕙娘你来看。”

蕙娘擦了擦手,俯身去看那几行字, 看完后说:“这位公主的字倒颇有一股不屈不甘之意,似有志未酬,又似……”

“又似什么?”

蕙娘又端详片刻,似有些迟疑:“又似面临什么困局,心中焦虑,未找到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