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24)
有人捧着竹篓进帐报告,说监军帐内外的蛇都已经清理完毕,问是否就地埋了,我抬起头说了声:“让我看看。”
将军点头,那人就将竹篓捧过来,我正要掀开盖子,手背就被按住了。
“我来。”
我一侧头就看到师父的脸,因为是低着头的,乌黑睫毛垂下来,挺直的一管鼻梁,薄的嘴唇抿在一起,与我记忆中的少年师父紧紧重叠在一起,似像非像,如梦非梦。
我一个恍惚,师父已经将那竹篓揭开了,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让开去,我也低头,一眼看过就愣了,那竹篓里全是普通的青蛇,都已被斩杀了,一团血肉模糊地堆在一起,哪有黑蛇的影子。
我抬头看着师父:“不对,不是这些蛇,有毒是黑蛇才对,刚才在将军帐内……”
举着竹篓的那人道:“有黑蛇,不多,但都没抓住,全逃了,只有一条被将军的鹰捉去了,现在……”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大鹰之前逞英雄的模样,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耳边一声呻吟,王监军醒了,睁开眼发出浑浊的声音。
“徐将军……”
师父抬起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将我轻轻拨到他身后,才答:“王监军,已经没事了。”
师父的手指温暖有力,我累了一整晚,原有些撑不住了,这时被他轻轻一按一拨,突然生出无限依赖来,看着他身着银甲的后背,无限地想要靠过去抱过去,像小时候那样,让师父转过身来心疼我一下。
“没事了?我还记得自己被蛇咬了,是哪个救醒了我?有赏。”
监军帐虽大,但我这么个活人,光是站在师父背后怎么藏得住?王监军一边说着,眼睛已经往我看了过来,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我,有人就开了口。
“是这位,徐将军的徒弟。”
我刹那间成了众人的焦点,忽感不妙,脚下一动,忍不住又往师父身边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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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其实小师父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旁白:都是被你逼的,我知道
☆、第 19 章
师父留下与醒过来的王监军说话,我被季先生带回将军帐里,一路忍不住地回头。
天已经亮了,一夜未眠,季先生居然还是那副清爽的样子,见我满脸担忧,开口前居然还微笑了一下:“你也一晚没睡了,将军回来前先休息一下。”
“我还有话要和师父说,那些蛇不对,季先生,你们走后,将军帐里来了一群黑蛇,韩云都被咬伤了。剧毒的蛇一条已是难得,这么多一同出现定是有人驱使,我怕……”
季先生对我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我停下,又道:“此事将军已知,昨晚我也着人细查,你无需太过担忧。”
我还想开口,却再次被季先生打断了,双目看着我,低声却清晰地:“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奇迹,就这样一句话,我竟真的安心了些,说话间将军帐已经到了,有一半的亲兵与我们一同走了回来,我见边上又搭起了数个帐篷,之前带走军医去找重楼的陈庆就站在边上,看到我就走上前来说话。
“多谢。”
我一愣,问他:“谢我什么?”
“多谢你救了韩云。”
旁边那几个亲兵到了坡上表情便放松许多,这时也纷纷开口,一个个看着我面带笑意。
“很不赖嘛。”
“到底是将军的徒弟。”
“原来那天你真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七嘴八舌,季先生两只手又在袖子里拢了起来,咳嗽一声道:“你们这些猢狲,没见她累得站都站不稳了吗?”
就有人掀开一顶帐篷笑着招呼我:“来吧,都给你预备好了。”
我受宠若惊:“这是给我准备的?”
“将军说要在这儿扎营一日,大家都得有地儿睡,这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凤哥儿端着盆水从旁边走过来,说起话来对我客气许多,我道谢,心想学医果然是好的,就在几个时辰前凤哥还牵我当牵狗呢。
我确实累了,拖着脚步走过去钻进帐篷,帐里已经铺了垫子,我和衣躺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开,眼皮铅一样重,合上就再也睁不开那样。
但心却是悬着的,迫着我停不了地想着昨夜的一切。
为什么突然来了那么多蛇?为什么监军帐内捉到的多是些青蛇,将军帐里来的却全都是剧毒的黑蛇?如果师父没有走开,如果我不在……
我闭着眼睛想到这里,突然浑身发冷,手指尖都抖了。
帐门一动,有风吹过来,然后又停了,帐外传来人声,是季先生与师父的。
“睡了?”
“应该是睡了,我让凤哥给她单独搭了帐篷,她也累坏了。”
“好。”
“佩秋,我查了两帐捕获的蛇,监军那边只是个幌子,看来此事是冲着你来的。”
“辽人骚扰边境已久,此次换防他们可能早已得了消息,派细作前来也属意料之中。”
“但驱使毒蛇伤人着实阴损,我们在此地扎营极为隐秘,若说伏击难有可能,极可能细作已经混入军营,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吧,王监军下令全军在此扎营两日彻查此事。”
“他这么说了?”
师父没再说话。
帐外静了下来,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我心一急,正想起来去追师父,没想到一阵冷风拂过,帐门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我之前还想拔腿奔出去,这时却连睁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听着身边传来的细微声音,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