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出书版)(129)
3
阿布勒双手被铁链锁住,取下那兽齿时很是费工夫,他抬手拉扯了一番,最后不耐,砖头一口咬断了那根皮绳,扬手丢到我脚前,准头十足。
我想起昨晚他飞刀射人的手段,倒也不觉惊讶,只是那皮绳断口处还有牙印,看得我一阵恶心,都不想伸手去拿。
但最后还是逃走的欲望占了上风,我用两根手指拈起那根皮绳,快速将兽齿解了下来,用手将绳子丢的老远,接着毫不迟疑地躲到墙角,将兽齿插入锁住我双脚的铁锁锁头中,凝神开锁。
墨国人模样粗壮,造出来的东西也粗头粗脑,到底不比中原工匠手工精巧,铁链子的锁头沉得像个秤砣,锁眼也大,应该不是很难打开,我仔细听着兽牙尖端的那里面拨动的声音,全神贯注之下,眼睛都眯了起来。
“原来你用它来做这个。”阿布勒失笑的声音,听不出里面带着什么情绪。我也不关心,这男人在想些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别忙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的。”
我手心有汗,兽牙光滑,有没有握手的地方,怎么使力都不对,努力许久都没有将锁打开,再听他在那边说这样的风凉话,顿时愤怒,转过头去开口道:“闭嘴!别烦我。”
阿布勒大概是从未被这种语气呵斥过,立时双眼一瞪,地牢里的温度又往下滑了几度。但我这些年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对他的目光完全不以为意,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忙自己的,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他在那里板脸许久,最后大概是自觉没趣,索性躺下来,懒洋洋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却不是问我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汉家女子,也有像你这样的。”
我开锁开得满头大汗,正恼羞成怒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你当汉家女子是什么?”
“软绵绵,没用的东西,哪像我国,就算是贵族女子,也是人人善骑射,马上功夫不输给男人。”他答我。
“会骑射有什么了不起?”我没打开锁,心情正差,立刻反口。
他倒不恼了,片刻后又到:“我不喜欢汉家女子,我兄弟几年前娶一个回来,还没到就被我手下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悚然,这人自己不喜欢汉家女子,就连兄弟的老婆都要杀,果然不辜负变态狂魔这个名头。
“其实是他们自作主张,后来我才知道,不过杀也杀了,一个女人而已。”他说到这里,又看了我一眼,忽地咧开嘴,“怎么?你害怕了?”
我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脸上却强自镇定,决不能让他看我的笑话。
“谁怕了?”
他嘴巴咧得更大,两颗雪白尖锐的犬齿都露了出来。
我又有朝他扔砖头的冲动了,却听他再次开口,低声道:“要是汉家女子都像你这样,那就杀的可惜了。”
我僵住,无言以对。
地牢里安静下来,夜已深沉,地牢墙上原本点着一盏很小的油灯,但那微弱的火苗撑不了多久便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到后来只有头顶一小块气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堪堪照出我与阿布勒的轮廓。
那起窗外一直有人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即使是我与他对话时也从未间断,戒备森严,看上去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连一只苍蝇都很难从这个地方飞出去。
我一直都没能打开脚上的锁链,很是泄气。没想到我在庆城三年,文德师傅的绝世武功没学会也就罢了,就连大师兄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功夫都学成了个半吊子,关键时刻没一次管用的。
阿布勒很久没出声,牢房里安静得像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渐觉不对,转过头去看他,却只看见黝黯的光线中,对面牢房地上朦胧的一团影,那个男人竟像是睡着了。
我仍有怪异的感觉,手里继续努力,耳朵无法自制的寻找某种声音,但是寻了半天都没有结果。
出什么事了?上头那些巡逻的脚步声,为什么突然间全部消失了?
我正惊异不定之间,忽觉手中的兽齿一震,几乎要欢呼起来,正想起身,突然一声门响,竟是有人来了。
我一时惊急。仓促间只好将那兽牙藏进怀里,又原地在角落里坐下,唯恐被人发觉我已经打开了铁链。
下地牢有十数级台阶,我看到几条高矮不一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地上,诡异斜长,来的人个个脚步轻悄,走下时居然听不到脚步声。
这些人绝不可能是普通士兵。
我越发觉得恐怖,尽量把身子缩进角落里,恨不能变成一块砖头,只求瞬间隐形。
他们终于走到底下,目标明确地停在阿布勒所在的牢房前。有人开口,声音苍老,叫了声:“殿下。”
阿布勒坐起来,语气并不算太好。
“开门吧,对面牢房里的人也一起带走。”
那人应声,然后转身面对我,火折子的光芒如一道闪电,让我无处遁形。
我在火光中与他们对视,从谈们突然暗沉的眼里看到自己僵硬的脸,还有脸上的表情。
好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避是没有出息的。
我站起来,扯扯嘴角,开口道:“真没想到啊,蓝长老,青长老,哦,还有黄长老。”
4
我从未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这三位长老,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上都被我当做变态狂魔的阿布勒,竟会是他们要救出的人。
长老们带来了钥匙,沾着血的一大把,很快将铁门打开,又恭恭敬敬地除去了阿布勒身上的铁索,轮到我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了,铁门还未开,我就被青长老用铁扇中的暗器凌空点了穴道,然后才是慌张老走进来。我一想到这几个老头子的淫亵可怕,顿觉胃里都开始发麻,又无法发声抗拒,急得又是一额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