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出书版)(83)
“鹿鸣。”
“嗯。”
“解除协议的事,是你做的?”
“你现在在哪里?”
“我问你,解除协议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
这个单字激起了谷雨未心底的寒气,“你还是不是人?你耍了我们?”
“我们?”
“谷维春也死了,你,你要怎么样?”这名字一说出口,她的泪便忍不住。抽泣声压抑着经话筒送出。
他静默了一会儿,“我从来不知道,你和她这么有感情。”
谷雨未却听成了讽刺,她几乎是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鹿鸣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谷维春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敢!”他清清楚楚地说,“我敢对天发誓,和我没有关系。”
“你——”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回来让警察调查、让记者调查,或者,问一切你想问的话。”
谷雨未长吸一口气,“鹿鸣,对正谷,对我们,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他又沉默,“你回来,我说给你。”
“这是你的报复?”
“除了扯上正谷,你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谷雨未咬牙切齿,“你是不是非要我恨你?”
鹿鸣也丧失了耐性,“我随心所欲,如何?”
谷雨未终于爆发,“鹿鸣,你不是人!”
“如果你不回来,我保证正谷比现在更难看。”
“你,你——”
“回来。立刻,马上。”他挂了电话。
谷雨未不顾一切地拨回去,那边再也没人接。她不断地重拨,他就一直不接。她把手机拨得没有电了,插上电源线,继续拨。他不接,就是不接。两个人一直耗到深夜。
“鹿鸣,我恨你!”她把这条短信连续地、疯狂地发了无数遍。
半小时后,他回过来的还是那句话,“如果不回来,正谷比现在更难看。”
谷雨未更疯狂地把“我恨你”发了回去。
手机再也没有动静。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
谷雨未没有回去。她不相信,正谷会比现在更坏。
她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什么办法能够不用武力地杀死一个人。她需要这样的工具。她找到了。氯化钾。但怎样买是一个问题,她试着去联系了几个QQ号,都没有回音。
她已经发了狂,于是,她继续找,她想,总会找得到的。
在这样的情绪里,她过了几天。一切世间的其他事,都被她放弃了。
直到她再一次接到展一鹏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他当头一句。
她一摇晃,她在干什么?
展一鹏又问:“你在干什么?”
“你别管。”
“雨未!”展一鹏严厉地叫了声,然后缓了口气,“徐老师临走前让我照顾你,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管。”
“你别管,和你没关系。”她执拗地说。
“你在干什么?”展一鹏敏感地问。
“你别管。”
“雨未,不能胡来!”
“你别管!”
“你废话,我能不管吗?”温文的展一鹏发了火,“徐老师顶了多少的压力才把你养大,你要干什么?”
谷雨未愣了下,然后顺着墙,软塌塌地坐了下去。
“我只是不甘心。”她的声音从伏着的头中闷闷地传出。
展一鹏叹气,“金融这个圈子,是最脏的。没有比它更能显出人性的贪婪与冷酷的。”他停了停,“来美国吧。”
“我不去。”
“为什么?”
谷雨未不吱声。到现在,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展一鹏?
“为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不去!”
“别任性。”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不要!”
展一鹏吼,“没你说话的地方!”
谷雨未就垂了手。展一鹏的吼像当头棒喝一样,让她略略有些清醒,她在干什么呀?她就像失去操纵的中蛊的人,疯狂过后,力量耗尽,无法自持。
她哭了起来。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他?
夜幕降临,她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抓了钱包出去,街上有烤鱿鱼的摊子。她想随便要几串,就当做晚饭了。
她站在那里等,忽然有一个声音说:“加十个。”
这声音让她害怕,她想走,手已经让人给牵住。旁边的人穿着白T恤,袖子挽到齐肘。
她为自己的感觉害怕。惊讶、惶恐,却都压不住那一点点惊喜。
“辣椒要吗?”
“要。烤得不要太焦了。”他说得很平常,从头至尾,只看老板,不看她。
她没有再动。两人就那样站着,一直待烧烤摊老板熟练地把一把鱿鱼套上塑料袋,递过来。
他一扯她的手,她像被催眠了似的,伸手接过来。
“谢谢。”他居然开口,那只有力的手扯着她离开。
靠近校园,街上时三三两两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他们自由地说笑着,年轻的笑脸在路灯下闪耀。
“海在哪里?”她不做声地带着他去了。
已过立秋,海水变凉,海滩上乘凉的人已经开始变少。远处,是一座灯塔。对面,恍若仙境的灯火在黑暗的海面上,显得十分耀眼。
两人坐了下来,在海水冲刷沙滩的声音中吃了鱿鱼。嚼在口里,她食不知味。他半倚着礁石,出神地看着那些灯火。
海水冲刷着沙滩,刷刷的,一层又一层。黑暗中,那白色的浪花似乎是唯一的生命,带着声音和光亮,似乎试图在向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