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56)
东华的生日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但家里仍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而且东南方一早就过来了。他对于自己这两个越来越水灵懂礼的侄女,打从心眼里喜欢。
一家人热热闹闹了大半天,至下午时酒席才散了,东北方夫妇陪着自己的大哥说话。
东华看看东年,对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东年看看爹娘和大伯,怕他们等下找自己不到,有些犹豫。
东华示意无妨,一切有她在。
东年心里着实惦记花信卿,便悄悄离开了。
天气越加阴沉,东年怕路上下雨,带了柄伞,去厨房带了些点心,又在路上买了些吃食和药物,就出了城。
虽然看似要下雨,点点却仍旧很尽责,一直跟在东年身边。东年加快脚步,进了竹林,沿着脑中早已记熟的路线走着。
到竹屋时并没落雨,东年提着吃的和药品急忙进去。
入目是一张床。
空床。
床上并没有人。
东年心下一紧。
第一反应是会不会自己这几天来竹林被无极宫的人察觉,将花信卿连累了。
但仔细看去,床上东西整齐,竹屋内外并没有打斗痕迹,明显花信卿并不是被人掳走。
难道,是暂时出去散心?
虽然东年知道这个可能几近于零,但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在室外点起了火,像平时一样将药倒进药罐,开始煎药。
纵然身处于竹林中,仍能感觉到风渐变大,云也越来越低,明显是要落雨了。
东年煎好药,倒在平时用的药碗中,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碗。她熄了火,端着药碗进了竹屋,放在桌上,又出去将药罐里的药渣倒在角落里,用土埋了,将药罐重新洗得干干净净,再将吃食和装满清水的壶都放到床边的椅子上。
虽然这两天花信卿已经可以下床,但东年觉得他身受重伤,能少动些还是少动些好,以免扯到伤口,因此所有吃食清水还是放在床边他伸手即可取到的地方。
一切都做完后,她轻轻吁了口气,拿起雨伞,站在竹屋门口最后向屋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早在刚进竹屋时,她就已经发现,她前一日留下的清水和干粮全都不见。
那干粮足以撑过一个人三四天的时日。
花信卿,是自己离开了。
连再见他一面也不可能。
东年的心突然有些隐隐的闷痛。
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但每天能来看看花信卿,也是好的。
现在他不声不响地离开,是想告诉自己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么?
东年心里知道自己确实和花信卿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他这样离开本是正常,只是她心里仍旧有些痛。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了下来。
东年忙撑起伞,向林外跑去。
刚到林边时,东年忽地心下一震。
点点突然离开了她。
林外,有人?
东年停住了脚,细细听。
只是风大雨狂,除了雨声,她根本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
但她的后背,却渐渐冰冷起来。
也不知道是狂风撕扯开了伞面导致雨水浇到她身上所致,还是心理使然。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东年觉得双脚似乎都已经冰冷得不像自己的时,点点终于重新回到了她身边。按说飞虫都怕雨,但东年很早就发现,点点似有避雨的能力,雨点在落到它身周一分处时,就会似被一层膜挡住般滑开。
东年的心慢慢恢复了跳动,她急忙带了雨点,向山下的县中跑去。伞面早被狂风撕开,没了用处,她顺手将它扔在了竹林中。
不知跑了多久,东年总算冲回了县上。大雨天儿,县上的人都躲在房中,并没什么人在街上,东年一口气跑回了家里。
东南方早在落雨前就回去了,东氏夫妇原本问了下东年的去向,被东华找借口挡了,所以他们也一直在后院呆着,并不知道东年离家未回。
只有东华,心里担心姐姐,索性就呆在东年的房间里,一会儿开门看看姐姐回来没有,一会儿又在房里来回踱步想着姐姐现在到底身在何处。虽说她并不担心姐姐会有什么危险,但眼看着天就黑了,如果东年再不回来,一夜不归的话连她也兜不住了。还好她早早就将小云支回了家,小云也已经定了亲,过段时间就要出嫁了,一听华姑娘说放了自己的假回去准备嫁妆,羞涩的同时心中也甚是高兴。
东华的心里七上八下,正心神不定地在房中踱着,忽听外面似隐约有什么声音,忙冲到门口开了门。
门一开,一团湿搭搭头发凌乱的东西就狼狈地冲了进来。
东华心下一惊,还好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她认出那“东西”正是自己的姐姐。
只是她怎么弄得这副模样?
东华顾不得询问,眼见冲进来的姐姐全身都在哆嗦,牙关咯咯作响,忙转身找了块大毛巾帮东年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
东年将毛巾抓过来,擦完脸又胡乱在手上身上抹了几下,东华就翻了几件干衣服出来,催促她道:“快换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东年也来不及说话,接了干衣服就去了屏风后面,将湿透的内外衣全都脱了下来,擦了擦身上的水,就将干衣服套到了身上。
她换完衣服转出屏风,东华一眼看出,不由“呀”地叫了一声,冲过来道:“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
之前东华只顾着帮她擦头上的水,没注意别的,这时她换完衣服出来,东华细看之下才发现她手上有伤口,已经破皮流血。东华用手一抓她的手,只觉得像抓了块冰块一样,自己都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忙将她推到床上,用大被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