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与释(60)

她以前从没这样义正辞严说过话，柔星一时之间竟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盼人冷冷道：“柔星姑娘，这路都是自己走的。走好走赖，也都只能怪自己。你说你以前对我温柔，我却一直记得我身上那些伤都是哪来的，一直记得柔星姑娘你提出要对我用鱼戏莲，一直记得柔星姑娘你亲手将那些香头烫在我的腋下。还是那句话，世上的一切必都有报应，如果一时未到，也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柔星猛地咳起来。

现在眼前这个盼人，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一脸凛然，义正辞严。

这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所该有的神情？

有古怪！果然是有古怪！

她总觉得盼人的身上总有些让人奇怪不安的地方，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盼人冷冷地看着柔星。或许是任杰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终于有胆量反抗起楼里这些压迫着她的人来。

就算任杰到时无法带走自己又如何？

这种日子，她已经不想再过下去了。

如果任杰真的带不走自己，那她，唯死而已！

柔星呆了半天，想发火，又被盼人的气势慑住。而且现在她重伤在身，想发作也没力气，最重要是，张妈妈还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她。如果能继续让她挂红牌，她自然就万事不怕。但这个希望太过渺茫，那些撤了牌的姑娘们都有何悲惨下场，柔星心知肚明。

若她真被撤了牌子，盼人说不定也会被从身边遣走。那时个个姑娘都排挤自己，盼人如果真攀上一个宽厚些的红姑娘，也有了趾高气扬的本事，到那时，她的眼中会更看不起自己了。

柔星这几天一直思绪繁杂，静不下心，只生怕失了自己的地位。现在听到盼人这番话，这种表现，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呆呆坐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盼人下去。

盼人原本还等着柔星发火，没想到她怔了一会儿后就让自己下去了。盼人大出意料，看了柔星一眼，转身离开。

刚刚回到自己房里，盼人就看到小石头跟了进来。

小石头是特意来看盼人的，只是刚要开口说话时，就看到盼人手上的伤，他皱起了眉头：“柔星又欺负你了？”

盼人微微一笑。

跟以前她受过的那些酷刑相比，这只是几根钢针刺手而已，已经算是轻得多了。

小石头怒道：“她一个要失势的姑娘，居然还敢欺负人？我现在就去和妈妈说去！”

盼人道：“你莫去了。柔星再要失势，毕竟现在还是我的主子。主子教训奴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去跟妈妈说，只是给我添麻烦。”

小石头听盼人这样说话，只得停下了脚步。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盼人催着小石头去陪自己父亲。毕竟他爹的伤势还没好。

小石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会儿盼人，道：“我还是会努力攒银子的，你等我。”

盼人轻叹一声，道：“这些话，莫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不会忘了你的，我家里还有几个哥哥，你与他们很像。”

小石头跺了跺脚，道：“我可不想当你的哥哥。”说着鼓着嘴走了。

盼人闭了闭眼睛。

是的，他不想当自己的哥哥。但是，除了家人情意，她给不了别的给他。

盼人闭上眼睛又歇了一会儿，楼里出事被封，她反而难得地得到了一点点清闲时间。

闭眼，沉睡。

陡然出现的狮子的血盆大口又让她惊醒。

盼人摸着胸口，里面的心脏还在“咚咚”乱跳着。

自从出事那日起，这种恶梦就一直在她睡觉时来袭，一闭上眼睛，不是血盆大口就是自己被生生咬断的残肢满地。

果然，还是没有摆脱这种梦魇吗？

盼人坐起来，怔怔出了会儿神，这才叹了口气，重新穿上鞋子下了地。

还是去看看柔星姑娘吧。

虽然她的失势是注定的，但毕竟她现在还是自己的主子。

盼人起身去了柔星屋里。

柔星已经重又睡着了，虽然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盼人走过去，将被子轻轻帮她盖好，出了会儿神，这才转身离开。

月过中天，已经可以去厨房里再领一顿饭了。

盼人转身去了厨房，大概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这次镇定得多，厨娘并没怎么起疑，将柔星的菜一起端了给她。

盼人全都放在食盒里，直接提到了前楼任杰的房间里。

任杰自盼人离开后，心情有些不能平静。他又运了会儿功，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瓶中装着满满的药丸。

他倒两颗出来放在嘴里服下。

这药丸是他的好友迸给他的，他的好友已经娶妻，妻子是个奇女子，不但武功甚高，性情也好，两人琴瑟相和，称得上是珠联璧合。

如果……自己和那个人也能如希望中那样，是不是，现在他们也会是幸福的一对？

任性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第三十二章

任杰正发呆之时，门轻轻响了下，接着盼人提着饭盒进来了。

任杰的目光无意中落到盼人身上，看着她将饭菜一点点放到桌上，忽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盼人看他一眼：“盼人。落红楼里，凡是当丫头的，名字中都带个‘人’字，以和那些姑娘们区别开来。如果名字中没有‘人’字的，不是姑娘就是一两年内就将挂牌的了。”

“不，我问的是你进楼前的名字。”任杰道。

盼人警惕地盯视着他：“任公子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