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132)
穿针说是去西南,车夫摇头道:“那里仗打得紧,你一个姑娘家的,太危险了。”穿针一时说不出话来。车上有位六十开外的白发老妇一直在打量穿针,劝慰她:“姑娘还是随咱们回去,等西南打得差不多了再作道理。”
穿针闻言赶紧谢了,坐上了老妇的马车。
车队慢悠悠往北走了两日,中途相继有逃战回家的车马汇入,车马有次序地缓缓移动着。这日却遇上了柬军的一队骑兵。那些兵驱马一阵长啸,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长刀连声呼喝:“闪开!都闪开!”
“柬军来了!”骤然之间,一片人喊马嘶,马车上的人们纷纷跳车,惊慌失措地往旁边的山上跑。穿针也不知被谁拉下了马车,她刚想起脚,眼前天旋地转的黑暗,便一头栽倒在地。
硌喇喇轰隆隆,前后车马无可避免地相撞了,横冲直撞的柬军呼喊着压过来,车马大片翻倒,柬军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沓沓而过。
混乱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有人大声呼喊:“柬军跑远了,大家莫得惊慌,各自检查各自的马车,看看伤了人没有?”
“有个女的被压在下面了!”
“惨啦,这架势,八成活不了。”
几名壮男先跑去查看车辆,白发老妇颤巍巍地问怎么样了,那几名壮男连连惊叹:“奇哉!铁笼现世了。那女的被卡在里面,竟然一点伤都没有,人大概吓死过去了。”
老妇跺脚急喊:“快把她拉出来,务必小心!”
众人七手八脚地忙碌着,好大一会,昏迷不醒的穿针终于被解救了出来。
一丝清凉从喉头渗入,耳边嗡嗡的嘈杂声,伴随小孩子的恸哭声,穿针睁开了眼睛。面前是老妇关切又紧张的眼睛,凌乱的白发簌簌撩动她的耳鬓,她见穿针醒转,皱纹纵横的脸上笑开了花。
“她醒过来了,准备出发!”老妇朝着众人喊。人们一个个回到自己的车上,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这群柬军,分明是半路逃兵,要不是有老婆孩子,我等早操起家伙杀它个屁滚尿流!”
“今日柬军已非昨日柬军了,晋王深谋远虑,又有轺国相助,柬军早晚耗不下去的。”
穿针懵懂地听着,手脚涩麻麻的酸疼,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老妇坐在旁边注视着她,嘴里念念叨叨的:“姑娘命大着呢,快躺着歇了,晋王爷迟早会回来的……”她皲裂干枯的手指顺着穿针的小腿摩挲下去,将她纤小的双足轻柔地揉捏着。
穿针惊魂的心已经定了下来,她在老妇轻重有致的抚弄下,迷迷蒙蒙地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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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娉婷 一寸还成千万缕(四)
天空无色透明,太阳从东方水平线上弹出,万道金光刹那照亮了天地。放眼望去,广袤无垠的原野染成了金色,尽管周围草烟空蒙,穿针清晰地望见原野上大片大片的村落,还看见了村落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个村叫田家庄,老妇的家就在这里。跟随老妇的儿子媳妇过去,小道尽头,是掩映在一片竹林中的小院落。青色的石墙爬满了葱郁的藤叶,经风雨冲刷变白的木门大敞着,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枯叶,石板砌成的地砖上生出了摇摇荒草。而这户人家家中的摆设又是简朴而寒酸的,穿针还没踏进门,老妇已经将背篓挂在屋门外,指挥儿子媳妇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
穿针见状,放了包袱,拿起屋外的扫帚刷刷扫了起来。老妇看见了,赶忙将她拉出门,摁在石墩上坐定。
“姑娘啊,太阳刚出来,你在院子里坐坐。等拾掇好了,老妇煮点补药给你喝。”老妇回身又忙去了。
穿针无奈地坐着,抬眼失神地望着天空,寥廓的天际有鸟儿飞越而过。
肖彦,我离你近了吗?
想起沿路的惊险,自己千辛万苦竟然这样走来了。霎那之间,她的心头酸热,一层水雾弥漫上了眼眸。她多想让鸟儿帮她捎话,告诉肖彦,她是那么的思念他。
老妇家的炊烟也飘了起来,男人们下地看庄稼去了。老妇的媳妇一手拿着个面饼,一手端着盛水的陶碗,朝穿针和善地说话:“水刚煮好,小心烫。我娘说姑娘空腹不得,咱穷人家没啥好东西,姑娘先将就着垫补垫补。”
“好香啊!”穿针粲然一笑,毫不推辞地谢了。她端着茶慢慢地喝,不消片刻,手中的面饼吃得一干二净。老妇正笑吟吟地望着,见穿针一副满足的模样,也开心地笑:“接连几日驰驱奔波的,老身一路担心着呢。还好,别看姑娘长得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好歹还硬朗。”说完,拿起挂在外面的背篓又进了屋。
穿针感觉过意不去,直起身子想进去帮点忙,方走到屋门,看见老妇从背篓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带壳硬物,朝凑身过来的媳妇道:“你看娘在山上采了什么宝贝?”
“茯苓!”媳妇惊喜地叫了一声,“娘是何时挖的?连媳妇也不知道。”
“那棵老松呀,粗得十几个人也未必抱得过来。”老妇笑得嘴都合不拢,比划着,“路上还真怕被柬国人抢去了……干了几日,正好切来配药煎了,让那姑娘喝去,上上之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