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45)
他在后面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边走边说道:“阿秋随本王三年了,她的父亲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你别拿自己与她一般对待。”
穿针冷笑:“臣妾知道。臣妾从来没拿自己与别人比!”
还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反正她遇上邢妃只能自认倒霉。而跟另外一个人比起来,更算不了什么。
肖彦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面上的冷鹜愈加阴沉,两眼凝视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穿针迅速地冷静下来,神情镇定地说:“臣妾想说的是,请王爷以后别拿臣妾当赌注。”
肖彦顿时哑口无言。那双暗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幽深。
“你站在那里,真让本王以为是她来了。”此时肖彦转眸看向远处穿针站立过的山坡,声音极细,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臣妾不是。”穿针定定地望住肖彦,说话清楚。
风渐渐吹得紧了,一阵一阵的,好像在催着两个人快些回去。这样的山色中,穿针近在咫尺的容颜渐渐模糊,只有两泓清澈的眼眸留在他的眼中。
他抬手想触摸那份灵动,又似犹豫。看过了太多的幻灭,当初的梦已无迹可寻,这世间没有再美的事物了,那些美好早已被无情的现实一截截割断了。
穿针始终未曾移动双目,一瞬不瞬地直视着肖彦,明亮如雪的眼眸逼得肖彦败下阵来,他首先挪开了眼。而在垂下眼帘的同时,他缓慢地放下了手,径直往前走。
穿针跟在后面,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走得很慢,袍角瞬间展开,又瞬间抖落。
她在心里呐喊道。
肖彦,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从隐秘的角落里出来,主动扯出那段往事的。
湖畔,皇帝肖沐正在怒气冲冲地训斥着,所有的人都跪在地面上,邢妃正抽泣着抹眼泪。
穿针过去时,听见肖沐对一众侍卫道:“你们也是,都如何守卫的?这皇家禁苑,竟会发生这种事!”
他的声音很大,眉宇间的神色宛如出鞘的刀剑。他本是亲切而温和的皇帝,对这样的发火是极为少见的,于是众人都被骇得噤若寒蝉。
狩猎结束了,因为穿针事件,肖彦没猎上野豹子。众宫人侍卫抬着战利品上路,穿针坐在马车内,正看见几名侍卫抬着一只四肢朝天的公鹿经过。那公鹿浑身抽搐着,背侧被矛头刺中直插鹿心,一缕血沫从嘴角流出……
她疲惫地斜倚在车框边。
太阳慢慢往西边移动,鼓号声中,通往晋王府的道路重新肃穆起来。穿针挪了一下困倦的身子,感觉身上、脚上、手上都是酸涩涩的疼,望帘子外已经看见了王府恢弘的门楼。
车轱辘声停止了,好像前面的马匹都停止了行进。隐约还有人的吵闹声,她惊疑地往府门方向望去。
府门外一抹粉红的身影在闪动,那熟悉的人儿正在理直气壮地跟守卫争吵着什么,此时肖彦已经下马走了过去,门外的人都齐齐跪下了。
穿针的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暖流,她惊喜地唤出声来。
“线儿!”
玉娉婷 桂魄初生秋露微(一)
跪在地面上的引线听到呼唤声,只扫了一眼,依稀瞧见穿针因步态微快略显蹒跚的身姿,就羞涩地朝着肖彦垂下眉去。
“穿针引线……”站在面前的肖彦沉吟,看引线突地茫茫然抬头,嘴角不禁挑起一丝笑意,“本王想起来了,你叫引线,可是来见你家姐姐?”
“线儿。”引线刚想回答,穿针又叫了她一声,这让她不情愿地咽了口。
肖彦转眸对穿针叮咛一句:“既是女眷进来,陈徽妃会安排的。”说完,回身朝侍卫示意,大踏步地进了府门。
穿针拉起引线,连声问道:“你怎么会来?家里好吗?爹的腿怎么样了?”
引线的目光一直凝住肖彦修长的背影,等那背影消失在府门内,似才醒悟过来:“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出来找你躲些日子。”
“发生什么事了?”穿针关切地问。
引线漫不经心地回答:“刘家想娶我,送了聘礼来。你知道爹一向贪财,竟然收下了。我不肯,爹说家里已经有一个王妃了,不想再指望我了。我一生气,对洛儿说去京城找你,就过来了……”
刘家是韩岭村一带有名的财主,引线不为钱财所动,穿针自然支持她。可是她进王府也不是长久之计,王府不会允许女眷随随便便地住进府内,其他的人又会怎么看待?不知道引线对上次的事情是否还在耿耿于怀,可是她的心里依然内疚,这次她做姐姐的得为引线的将来想得周全点才是。
引线见穿针沉默着,脸色就阴沉下来。
府门外驱车的、牵马的、抬鹿的,又有宫人挽了步辇出来迎接各院的主子,场面一派忙碌。陈徽妃由侍女搀扶着,缓步朝姐妹俩走去。站在珉妃面前的那小女子身量苗条,五官精巧绝伦,一双秋水明眸更是妩媚动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姿绝色。那套粉红虽显得她柳腰纤纤,因为粗廉反而俗气了,让明眼人一瞧便是村姑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