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94)
“珉妃,你……你来了。”他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四寂无声,恍惚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穿针平静地望着他,脸上依然淡淡一片。
肖沐下了辇舆,一直走到穿针面前,浮出暧昧的笑意:“外面风凉,咱们进去说话。”
穿针悠然开口:“臣妾请皇上答应一件事。”
“珉妃何必客气,你若是有事,别说是一件,一百件朕也会答应的。”肖沐又发出惬意而舒心的笑。
穿针二话不说,双膝跪地,把个肖沐吓了一跳。
“请皇上纳龚引线为妃。”她的面色肃然,清越的声音穿透肖沐的耳膜,刺得他嗡嗡作响。
“你让朕要你妹妹,为什么?”肖沐失望极了,脸色变得难看。
“她怀上了您的孩子,皇上。”穿针每个字落得极脆,连一边的宫人侍卫都不由得垂首暗笑。
肖沐失措得脸色都变了,冷笑道:“怎么可能?真荒唐,就这么一次……”
“皇上承认有这一次了。”穿针截住了他的话,“引线也偏偏怀上了龙种,臣妾在此恭贺皇上。”
肖沐刹那间讶然无语,不禁恼怒地看向穿针,但见她面色淡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如果朕不愿意呢?你打算如何?”
“臣妾就在这跪着,直到皇上答应为止。”
肖沐一愣,随即赌气地一甩袖:“朕偏不答应,看你跪不跪!”说完,转身进寝宫去了。
玉娉婷 朝如青丝暮成雪(三)
穿针只管平静地跪着。
她跪驾的消息顷刻传遍了整个皇宫,一时间御道口聚了不少人,衣香鬓影的嫔妃,几名大胆的宫人侍女,人们远远地朝着寝宫交头接耳,等着一场好戏开场。
肖沐的内侍出来几次,朝穿针劝说了几句,又缩了回去。
皇后的步辇出现了,皇后一身正红的金绣霞帔,头上的凤冠在流动的灯光下熠熠发亮。走得近前,她低头看向穿针,并不说话,眼里隐隐带了一丝讥讽,风起送来佳楠香,在宫阙重重影子里压将过来。
穿针的眼里安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皇后对她凝视良久,最终朝寝宫内睥睨一眼,扬手示意。随侍的宫人立时上前,服侍着她重新坐入步辇,扬长而去。
窃窃私语声愈加肆意,不多久,随着一声吆喝,周围突然鸦雀无声,晋王肖彦来了。
寒深霜冷,灯光耀耀下肖彦的眉目凝重,踏在地面上的靴声窸窣有致,声音并不大,却有力而沉重,左右站立的人们顿时屏声静气,直退了十几步。
肖彦默默地望了一眼穿针,径直进入了肖沐的寝殿。
刚到寝门,肖沐略显焦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还让她跪着?快替朕想个法子。”
“皇上,奴才没办法,看来珉妃娘娘是铁了心了。”
“哎呀,养你们这些奴才何用!到节骨眼上,都一个个木瓜脑袋!这事要是让皇弟知道了,岂不乱了套?”
肖彦踏步走了进去。
“我来了。”
肖沐蓦然一颤,尴尬地望着肖彦,怯怯地笑了笑:“皇弟,你也来了……”
肖彦阴沉地看定他,乌亮的眸子深处有火光闪烁,肖沐暗叫糟糕,头脑嗡的热起来。殿内的内侍相互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弟,你知道我贪玩,开个玩笑,别当真。”肖沐讪笑,哼哈着打圆场,“不就是个女人么,咱兄弟间别动气。”
“我问你,四年前,你是否也用类似的法子引诱了冷霜儿?”肖彦步步逼近肖沐。
肖沐突地一懔,好容易堆上来的笑意又迅速地敛去,他心虚地笑了笑,故作镇定道:“我是翼国皇帝,少说也是堂堂的万金之躯,你别把我拿小人比。”
肖彦眉头皱得更深,声音如冰的寒冷:“我再问你一句,是不是?”
明亮似耀的眼光晃得肖沐吃不住,他意识到终是瞒不住了,索性破罐破摔:“是又怎样?我可是你亲兄弟。”
肖彦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指关节攥得咯咯直响。肖沐知道肖彦不会朝他发火,何况兄弟间从未反目过,心里一轻松,说话又恢复了随便:“别多想她了,哼,什么柬国郡主,孤高傲气的美人,听那放浪声,分明像个婊子……”
一记迅雷的拳头击在肖沐的脸上,肖沐轰然倒地,他惊惶地爬起身,一种似乎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贯穿全身,他下意识地抚住脸,火辣辣的疼。眼前暗了下来,肖彦高大的身影落在他的身上,原本比常人深邃的眼此时更是看不清底,肖沐害怕了,他感觉肖彦的第二拳又要击落下来。
他惶乱地摆手,开始讨饶:“皇弟,别这样,我知错了不行吗?”
“这是你欠我的!”肖彦霍然挥手,将桌上一盏大纱灯打落在地,凝在铺金地砖上的斑斑红烛触着肖沐的眼。
“我最美的梦就是被你亲手砸碎的!”肖彦发泄似的喊,弯身提起了肖沐的胸襟,眼里闪烁着沉痛的泪光,他死定着肖沐,仿佛想一眼看穿他的内心,“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从小相濡以沫的同胞兄弟!”他倏然放手,肖沐重新仰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