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下）(30)

他又一次，亲身体会到亚当有多么残忍。

亚斯闭上眼睛，却流不出绝望的眼泪。

然而面对亚斯的痛苦，亚当根本不屑一顾。早在他切断对话那时，便不再观看屏幕上的亚斯接下来所迎接的遭遇。

「亚当主人，基地之外的军舰开始破坏基地围墙。」生化人通报。

将角落的画面放大到屏幕中央，大艘军舰突破五分之一的围墙，钻着铜墙铁壁的墙角。

「等推进五分之三便放第二道闸门。」直接斩断军舰，亚当下令。

盯着屏幕一会，综观情况，他们虽处于劣势，但并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突然，亚当站起，震惊地看着屏幕上各部监视器的情况，怒问，「主人房间里的监视器屏幕怎么没画面？」

生化人面面相觑，亚当二话不说，赶紧冲回伊凡房间。

房间内空空荡荡，唯一能证明主人存在的物品，是落在地上、未吃完的苹果。

只剩一室苹果清香。

亚当愤怒嘶吼，顿时灯光全灭。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19

「失控的亚当倒是帮了我不少忙。」菲力庆幸亚当对伊凡的在乎，反倒帮了自己一把。他一手抓着伊凡狂奔，也不管伊凡是否跟得上自己的脚步。

伊凡扶着自己的腰，他身上某些器官已经到达极限，但菲力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他现在连出声求救都做不到。

菲力几乎是边跑边拖着伊凡，没有注意到伊凡的不适。

伊凡痛苦至极，被菲力拖回舰上，他眼前一片空白，回不过神来，只知道自己终于停了下来。

菲力伸手穿过伊凡凌乱的髪，捧起他的脸，对他说话，「没事了没事了。」彷佛安抚的话语。

能没事吗？他又回到菲力的身边了，这还算没事吗！

伊凡瞪着渐渐清楚的视线，看清菲力的脸。

「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菲力持续对他说话着，「不过没关系，头发再留就好。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伊凡害怕得发抖，他不想再回到菲力身边。

菲力擦去他流出的眼泪，温柔地笑说，「怎么哭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感动的眼泪。」轻轻亲吻伊凡的泪。

伊凡别过脸，咬牙切齿，「我恨你。」

「嗯，我知道，是我让你等太久，别再闹脾气，我这不就来救你了。」菲力自说自话，他带着伊凡，来到自己的房间，笑说，「你看，我还带了你熟悉的人来看照你。」

女仆从房间里走出，对着两人行礼。

伊凡彷佛真的回到了被监禁的日子。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手还被菲力紧紧抓着，询问着菲力，「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怎么可能放过你，我爱你啊，伊凡。说什么也不能放。」菲力说得理所当然，将他往床上一带，对一旁的女仆命令道，「看好他，不准踏出这里一步。」

「是的，主人。」女仆欠身，恭送菲力离开。

过了许久，女仆始终没听见伊凡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实在反常，她靠近床边探看情况。

伊凡蜷曲着身体，满头大汗，拚命忍耐痛楚。紧闭双眼，倔强地忍住痛苦的声音，他宁愿就这么死去，也不让菲力称心如意。

女仆吓了好大一跳，赶紧通知舰内的医生过来一趟。

医生直摇头，「这种身体还能活下来，根本就是奇迹了。」

连医生也无计可施，打了止痛剂，便离开房间。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女仆看着伊凡痛苦的脸庞，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他，「您这是何苦？只要您的一句话就能讨好菲力主人。为什么您要处处和主人作对？」看不过去、忍无可忍。

伊凡没有响应她，气息微弱，刚才的止痛剂快速地发挥作用，身体不再那么疼痛。

「主人他——」女仆继续说着，「他是真的爱您。我从没看他这么执着一个人。」说着说着，她都哭了。

「真的爱我也没用。」伊凡终于开口，缓缓撑起身体，「我根本不爱他，再怎么把我绑在他身边，也只是悲剧一场。」

女仆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了伊凡一巴掌，气得全身颤抖，「你！不知好歹！主人对你全心全意而你却——」激动之余，连敬称都省略。

伊凡承受着女仆的怒气，他发现自己居然虚弱得连女人的攻击也抵挡不了。

女仆渐渐冷静，提着伊凡的衣领，将他抓起，拖着他来到门口。

她说，「你走吧。」

伊凡错愕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走吧。」女仆重申一遍，神色镇定，没有丝毫害怕与踌躇，「就算把你留在主人身边，主人也不会因此得到幸福，或许，只会更加痛苦。」

所以，她要放他走？

伊凡看着她，不敢动，怀疑这是否只是一桩阴谋？

「拜托你，不要再折磨主人，走吧。」女仆开启了电子门，请求他离开。

「就这么放我走，妳可知道后果？」伊凡站在门边，询问她。

「我知道。」但她不后悔。女仆眼神坚定。

「菲力不会放过妳。」

「我知道。」

「菲力可能会杀了妳。」

「我知道。」

「既然如此，妳还是要帮我？」伊凡很意外，紧皱眉头。他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不是在帮您，伊凡先生，我是在帮菲力主人。」女仆握住伊凡的手，前进，跨过了房间的那扇门，「让我带您离开军舰。您绝对不能留在主人身边。」

伊凡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