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下）(36)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伊凡又说不上来，只是顺着亚当的话，响应，「那就让安妮陪陪我吧。」语毕，心情莫名地沉重。

「主人？」亚当担心地看着伊凡，怎么突然就沉下脸，脸色难看。

「没事，我想回房间。」伊凡这么说着，笑不出来，连勉强的笑都没有。

「就让安妮陪您回房。」亚当交代安妮一声。

让伊凡心里更堵了，就这么急着把他往外送吗？伊凡难过。

一路沉默地回到房间，安妮站在他身边等候吩咐，伊凡愤愤然入坐沙发，不发一语生着闷气。

门明明大大方方地开，也不见亚当踪影，这让伊凡更加生气。

「请问安妮做了什么让伊凡主人不开心的事？」安妮战战兢兢地询问。

她前一任的主人每次不开心，就会对她暴力相对，甚至侵犯她。即使是人工智能的生化人，面对人性之可怕，还是会感到害怕。

「不是妳的错。」伊凡重叹，舍不得酷似亚当的安妮不安，摸摸她的头，安抚她。

玻璃匡啷声，从门边传来，伊凡回头望，是亚当端着下午茶进来了。

「抱歉主人，打扰了。」亚当前来，放下茶具，恭敬地说，「亚当这就告退。」退了开来，面向伊凡，缓缓地关上房间的门。

伊凡的脸再度沉了下来。

直到安妮呼唤，「伊凡主人？」

回过神来，伊凡叹息一声，一手摀脸，手一挥，「妳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的，伊凡主人。」安妮应声告退。

伊凡生着闷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对亚当是越想越气，伊凡怒拍沙发椅垫，拍得手都疼了，奋力站起，走出房间寻找亚当。非要和他把话说清楚。

「亚当！」伊凡呼唤着亚当，却没有任何回音。

基地安静得彷佛连针落地都听得清，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的伊凡，渐渐地恐慌起来，呼唤亚当的声音变得急切，「亚当！快出来！不要吓我！」

连其他生化人也不见踪影，伊凡打开基地重重的闸门，终于在某出入口找到亚当。伊凡询问正走进基地的亚当，「亚当，你去哪？」

亚当伫立着，不说话。

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一、两滴液体，伊凡望去，定睛一瞧，「你的手！受伤了？」

液体是生化人特有的鲜红血液。

伊凡捧着亚当的手，探看亚当的伤势，发现亚当手上并无受伤。询问亚当，「这是谁的血？」

「亚当对主人绝无隐瞒，」亚当说着，一再宣示他的忠诚，「这是生化人安妮的体液。」

伊凡一愣，「你对安妮做了什么？」十分错愕。

「亚当埋葬了安妮。」

「为什么？」他不懂，安妮明明好好的，怎么亚当要对她出手？

亚当沉思许久，终于总归出一个答案，对伊凡据实以告，「亚当不喜欢安妮陪您。」

「就因为这样？」伊凡惊呼，「你不喜欢，可以直说啊！没必要毁了安妮！」

「亚当也不喜欢主人帮安妮说话。」

「但是亚当你这次做得太超过了。」伊凡气说，「总而言之，快去把安妮找回来修复。」拉着亚当往外走。

「主人——」亚当有种感觉，他就要失去他的主人，突然抱住伊凡。

「亚当！怎么了？」伊凡吓了好大一跳。

「只有亚当不行吗？」亚当落寞地说着。他心里十分难过。

「你在说些什么？明明是你把我推给安妮的不是吗？」想来委屈，伊凡就要推拒亚当，但亚当紧抱不放，将伊凡肺里的空气都挤走，「亚当放手——我喘不过气——」他向亚当求救着。

然而，亚当无动于衷。

渐渐地，伊凡无力再推拒亚当，手缓缓放下。

亚当抱着失去力量的伊凡，心想，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为忌妒所苦，这么一来，他的主人就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谁也别想占据，连生化人也不行。

亚当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没有眼泪的生化人，哭不出一滴眼泪。比谁都痛苦。

「亚当、亚当——亚当！」

亚当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伊凡近距离的脸。

「亚当，你作噩梦了吗？」伊凡询问，一脸担心的模样。摸了摸亚当的脸。

「不，主人，生化人是没有作梦的功能。」亚当沉思许久回答，「或许这一次亚当是真的中毒了。我想，应该是入侵菲力宇宙飞船上主计算机时，感染到的虫洞病毒，我想，是菲力那票科学家所制作的反入侵病毒。」冷静地思考。

中毒……伊凡惊讶不已，紧张地询问，「那该怎么办？」

「嗯，主人，没有关系。」亚当安慰伊凡，「亚当只是会不断地陷入令人不愉快的循环之中。」

「是什么样令人不愉快的循环？」伊凡追问。

是多么令人不愉快的循环？让亚当宛如做噩梦般辗转反侧。

亚当沉默地看着伊凡。其实他很明白，那些循环所发生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依旧放不开，怎么可能放得开？

「亚当？」伊凡催促一声。

最终，亚当选择对他的主人坦白。告诉伊凡，那些不愉快的循环。

同样的开端，不同的情节，大同小异的结局。

伊凡苦笑一声，看得比亚当开，调侃自己，「怎么都是我死掉的结局？果然是令人不愉快的循环。」

「主人——」亚当皱起眉头，显而易见地难过的表情。

伊凡拍拍亚当的肩，笑说，「好啦，别难过了。这毕竟是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我们得勇敢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