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将药碗收走,而林珂便坐在床边听苏麻喇姑说话。
她本来是想让苏麻喇姑休息的,可是苏麻喇姑却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用一种历尽沧桑的语气道:“趁着还有力气我想说些话,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林珂脑中突然就浮现了一句话: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可长眠。
苏麻喇姑的话很杂乱,但内容却无一不是与孝庄和老康有关,关于她的老主子孝庄的更多一些,林珂便安静乖巧地坐在那里听她说,不时会说上几话,并不时照料着她的身体状况,及时补充水分,擦汗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在外面的阿哥们心理活动可就丰富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苏妈妈有话不跟她一手带大的十二说,反而拉着见面次数都十分有限的八福晋说话,而且时间还这么久,苏妈妈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又坚持了一会,胤祹终于坚持不住了,起身又进了屋子。
“格格这辈子过得苦啊……”他撩珠帘走进内室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苏麻麻满怀感慨追忆的说着这句话,后半段因为他的进入而就此中断。
床上、床边两个女人同时朝他看过来。
胤祹心里虚了虚,面不改色地道:“妈妈身体不好,讲话太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要好生静养才是。”
林珂笑着附和道:“十二阿哥说得对,祖母还是要好生静养才是。”
苏麻喇姑喘了口气,神情显出几分疲惫来,气弱地道:“我是说了挺多了,丫头。”她低声唤了林珂一声。
林珂恭敬地应声,“祖母。”
苏麻喇姑用力捏捏她的手,“你懂的。”
林珂点了下头。
“我有点儿累了,你出去吧。”苏麻喇姑说了这句话后,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林珂恭敬地给她行了礼,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十二阿哥胤祹却留在了屋内没出来。
见到自家媳妇出来,某八迎了上去,低声问了句:“累了吗?”
林珂微怔,她以为丫上来第一句话会问“苏妈妈可好?”,结果,他给了她一个意外。
她冲他笑了笑,低声回他:“我没事,只是听祖母说了些话。”
某八这才说了第二句话,“苏妈妈还好吧?”
林珂没想说什么场面话安慰人,其实现在的情形大家心里都有数,苏麻喇姑就是在拖时间罢了。
“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赶得及回来。”以现在的交通工具而言,实在是不容易,况且老康的身份又不一般,也不是说回就能回的。
胤禩微微的摇了摇头,幅度很小,但足够她看清。
林珂心下就是叹气,看样子老康是有事赶不回来了,恐怕苏嘛喇姑的最后一面是见不到了。
生老病死,不分高低贵贱,没人能逃得过。
突然之间,两人之间就沉默了下来,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胤禩对她说道:“我还得呆在这里,你不若先回府去吧。”五哥、七哥他们都在,这两人对她来说都是有些尴尬的存在,他并不想让她为难。
林珂点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一则,苏麻喇姑对她来说,虽并非如外人所见那般关系淡薄,但这种关系无法宣之与口,在别家福晋探视之后就离开的时候,她并适合特立独行,刚刚留在屋中说话便已经有些引人侧目了。
二则,在京的这些阿哥里,有几个她确实是不想跟他们同处一个地方,有些是糟心,有些是避讳,总之,留下绝对不是好选择。
出了苏麻喇姑的院子,她就看到了自己带进宫的四喜,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四喜上前托住她的胳膊,扶着她出宫。
皇宫是个是非之地,她们不会在这里多做交流。故而,一路无话,径直出了宫。
一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林珂才叹了口气。
四喜便忍不住担心地问:“是那位老主子不好了吗?”
林珂点头,“时间长短罢了。”
四喜劝道:“主子也不必太过伤心,那位老主子也是高寿之人,已经颇为难得了。”
林珂又叹了口气,感慨地说:“人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是在等死,有些人等来得早,有些人等来得迟罢了。”
四喜:“……”主子这话新鲜,但仔细想想,理儿还真是这个理儿。
林珂靠在车中的引枕之上,以手按额角,闭目道:“我养会儿神儿。”
四喜便安静地呆在一边陪着。
车轮辘辘地从地上辗过,听在闭目养神的林珂耳中异常清晰,渐渐地便能听到人语,这表示他们已经离开宫门很远了。
在摇晃的马车颠簸中,林珂整个人有些迷糊起来。
每次进宫,精神总不由自主地高度紧张,跟打仗似的,精神上的疲惫更让人觉得困乏。
如果能够选择,林珂真是一辈子都不想跟紫禁城打交道,可惜,她不具备这种条件,真是悲哀。
迷迷糊糊之际,她听到四喜轻声唤她,“主子,咱们到家了。”
林珂缓缓睁开眼,眼神犹带着初醒的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在四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路进了府。
“吩咐人去烧洗澡水,再给我准备一套衣服。”进屋之前,林珂如此吩咐四喜。
四喜脆声应了。
探视病人,或者去过医院之样的地方,林珂习惯洗澡换衣,这是上辈子她养成的习惯,这辈子也没能改。
等到洗澡水提进来,林珂洗澡换衣,重新让人帮她梳了发髻,换了较轻便的家中发髻。
入宫的行头与家居衣饰那是有明显区别的,就是见客与不见客的服饰都是大不相同,富贵人家讲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