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211)
宫墙之外,是向东南西北延伸的四道长街, 错综复杂的街巷穿插其中,长街的尽头是褐色城墙, 将帝城的万家灯火护在其中,犹如第二道锁。
帝城之外,是灰扑扑的外城,以及月色下望不到边界的远方。
苏陌望着这帝城版图,心叹世界之大,自己磋磨数月,不过是从帝城的第二道锁,走进了第一道锁。
真是可笑啊,苏陌长叹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恭贺苏陌喜获嫡皇子的身份,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红绡的死,安喆的出现,被续写的《伶人太子》一文,未解的天机门,以及未卜的前途,桩桩件件都让苏陌无法放松下来。
对清川的愧疚和责任,支持着苏陌往前走,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懂苏陌?
苏陌闭了闭眼,道:“别叫我殿下,我不喜欢。”
“为何?”裴寻芳道。
苏陌欲言又止,咬唇道:“你知道,我不是季清川。”
“咱家认的是殿下这个人。”裴寻芳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苏陌身上,他握了握苏陌的肩,见他没有反对,便顺着双臂环住苏陌。
宽大的手掌将苏陌的手完全覆盖,十指交错,越扣越紧,摁在小腹最柔软的地方。
月白锦缎被压出道道涟漪,似月色下微漾的湖水。
苏陌只觉一股热流在小腹内涌动,酥麻麻的鼓胀感异常熟悉。
他侧过身,用鼻尖抵在他的颈侧,闭眼道:“掌印就不好奇我是谁?”
裴寻芳声音很缓:“殿下愿意告诉咱家了?”
苏陌用鼻尖摩挲着他的颈,像只撒娇的猫咪,他闻着他衣领间的檀香,糯糯道:“红姑说我在长个子。”
“殿下还会再长高的。”裴寻芳将苏陌圈得更紧了,“咱家替殿下好好养。”
“若是养不好呢?”夜风入喉,苏陌咳嗽得肩背直颤。
“养得好。”裴寻芳宽慰道,“秦老与安喆联手,会有办法的。”
“掌印是如何识得安喆?”苏陌问道。
“不算相识。”裴寻芳顿了一下,又道,“咱家曾托秦老下江南寻找白衣安吉,弁钗礼后有了消息,咱家本欲带殿下南下寻医治病,谁料殿下入了宫,安喆也到了帝城,咱家便暗中引荐,让安喆入了太医院,往后在宫中为殿下医治,也算方便。”
他轻描淡写说着,仿佛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苏陌已是心绪翻涌。
自密林一别,他自认为与裴寻芳分道扬镳,从此天涯陌路,哪知,自两人分别的那一刻起,裴寻芳对他的保护便如呼吸一样无处不在。
这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安全感,苏陌自穿进这本书中,一直游离于现实与虚妄的边缘,像只孤魂野鬼,而这个人,像一只巨大的枭,毫无保留地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苏陌嗅着他领间独有的香,心中生出眷恋,他问道:“红绡也是掌印安排的?”
裴寻芳道:“不止红绡。”
苏陌又问:“高百尺呢?”
“高百尺是意外,天机门的底细咱家会尽快摸清楚。”
“李长薄呢?掌印又给李长薄下了什么套?”苏陌问道。
裴寻芳忽而来了醋意:“殿下为何觉得是咱家给他下套,为何不觉得这是李长薄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还是说,殿下根本就是喜欢吃他这一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陌磕巴了一下,“你知道我此番入宫是为了什么。”
“今日为了季清川,明日就会为了朝堂、为了社稷,这大庸烂透了,你收拾得过来么?你不看看自己的身体能撑几日,咱家好不容易……”裴寻芳抓着苏陌的肩,眼睛都红了,“好不容易……”
苏陌眼睫一颤:“好不容易什么?”
裴寻芳凝着苏陌:“此事一毕,跟季清川与李长薄做个了断,跟我走。这大庸存亡、天下苍生皆与你无关,跟我走。”
苏陌觉出异样,这些话似曾相识。
他退后一步,心生戒备:“掌印在说什么?掌印究竟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裴寻芳眸光渐深,声色低哑道:“殿下三言两语便能将高百尺逼疯,殿下又藏了多少秘密?”
苏陌只觉周身一凉。
兜头的凉意从头上浇下来,也将他从那蛊惑心神的檀香中浇清醒。
是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又岂止一两个秘密?
晚风吹过钟楼檐角的铃铛,叮叮当当摇响着。
将苏陌的心都摇乱了。
苏陌推开裴寻芳,自己也酿跄了一下,他在风中自嘲道:“既然彼此都无法坦诚以待,又何必作这亲昵之态?”
“上次一别,我已同掌印说得很清楚,你我之间,只谈交易,不谈感情,我的身份是假的,待你的模样是假的,只有利用你是真的,掌印既已心知肚明,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裴寻芳没有回应,只在月光中幽幽望着他,伸手要抱他。
苏陌往后退去,他扶着那钟楼的栏杆,坚硬,冰冷,仿佛只有扶着它们才能支撑住自己。
“我明明已经抛弃你了,为何还要不顾我的意愿出现在我面前?”他无法再望着那张脸,转身道,“对不起,我累了,我想回家。”
天空乌云翻涌,月光渐渐被遮去,风愈发大了。
苏陌被风迷了眼,眼泪无知无觉便流出来了,他没出息的用衣袖擦泪:“叫你的人全部离开,别再来找我……”
话未说完,便被裴寻芳从身后揽住腰腹拖了回去。
“殿下想去哪?”
熟悉的语调如泰山压顶。
苏陌全身寒毛倏地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