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215)
苏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公子让开!”玄衣人大喝道。
下一瞬,裴寻芳强行解开苏陌的手, 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等我。”裴寻芳用唇语道。
“不……”苏陌的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已飞了出去。
那道闪电如一把擎天利剑直劈而下,正中裴寻芳的背脊,他浑身一颤,木木朝着苏陌笑,随后,如一个僵硬的木偶往后仰去,他撞断了栏杆,从钟楼边缘摔了下去。
“不要!”苏陌从心里发出一声嘶吼。
他想扑上去,却被一双手臂稳稳捞住,正是及时赶来的唐飞。
“公子,危险!”唐飞阻止道。
“放开我!”苏陌挣开他,连滚带爬趴到钟楼边缘,裴寻芳在坠落中连撞数下,飞檐撞断了几截,碧瓦横飞,他像一个坏掉的木偶娃娃,无知无觉,一直往下坠。
他身下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吸进去了。
“不要……”苏陌无望地向他伸出手。
裴寻芳摔在一处角脊上,五只屋脊兽被齐齐撞落,檐下铃铛亦四下飞去,叮当叮当,似古老的招魂铃。
裴寻芳神识一动,骤然清醒过来,他本能地抓住一角残檐,吊在半空。
电闪雷鸣中,他抬头望向钟楼之上的苏陌。
夜空乌云翻涌,苏陌红着眼,他在哭。
裴寻芳头一回觉得他哭起来比平时还要好看。
想看他哭。
想看他因为自己而哭。
裴寻芳凤目微眯,翻身一跃,跳上了另一座悬山顶。
裴寻芳站在屋巅,远远回望了苏陌一眼,随后像暗夜里的兽,冲进了黑夜里。
“想逃?”玄衣人咬牙切齿,“天网恢恢,看你能往哪逃?”
他振翅一飞,冲上长空,盘旋于云间。
他很快锁定那道黑色身影,区区闯入者,还敢同守书人叫板,不自量力!
玄衣人双翅一振,无数道雷电应召而出,蓄势待发。
“去!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一道又一道闪电破开云层,似百条金龙从天而降,满载着杀意,朝那黑影呼啸袭去。
惊雷阵阵,暴雨瓢泼而至。
狂风吹着冷雨泼洒在苏陌脸上,裴寻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苏陌转身抓住唐飞,乞求道:“带我去找他。”
唐飞从未见过苏陌如此狼狈的模样,公子待掌印一向忽即忽离,万事皆不上心,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不过淡淡应对,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主人心中自有谋算,一定会没事的。”唐飞宽慰道,“公子只需像往常一样,等主人回来。”
“这次不一样。”苏陌全身都在抖,“带我去找他!”
雨越下越大,唐飞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哭,只听到苏陌一遍一遍请求道:“带我去找他……唐飞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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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令女官带着人赶至钟楼底下,远远瞧见一个黑影掉下钟楼,正要唤弓箭手,又见一只巨大的玄鸟追了上去。
那玄鸟振翅一鸣,雷电霹雳随之而至,如索命的鬼直追着那黑影劈去。
“那是……那是天命玄鸟啊!”人群中一个小太监扑通一声跪拜了下去。
“天命玄鸟现身了!”
“天命玄鸟现身了!”
更多人朝着那远去的玄鸟跪拜了下去。
“什么天命玄鸟?”
“当年围场兵变,也就是武元帝在围场被猎杀那一晚,天命玄鸟便现身了!”那小太监哆哆嗦嗦道。
“先帝……是武元帝……武元帝早已得到兵变情报,他布下防备,甚至安排了替身和逃生密道,他明明已经逃出了围猎,可就在那时,天命玄鸟出现了。”
“天命玄鸟是主宰这天地间生死的神,它叫你今日命绝,就不会留你过子时……”
“都说,武元帝屠戮九州,杀伐太重,杀天子,烧长安,夺景龙钟,自奉为王,惹怒了老天爷,才被玄鸟索了命。”
“天命昭昭,逃无可逃啊!”
众人问道:“姑姑,还追吗?”
“不用追了。”宫令女官摆手。
“如此倒好交代了。”她回头道,“此人私鸣景龙钟,触犯天怒,被玄鸟索命,他活不了。记住,今夜之事,与嫡皇子无关,与太子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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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仿若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倾盆。
大雨淋得苏陌睁不开眼,他趴在唐飞背上,追着闪电与雷鸣,在夜里狂奔。
轰隆隆,一道道闪电落在宫殿楼宇间。
满宫之人均关门闭户,躲在屋内,心惊胆战听着这场雷雨。
苏陌每见到一道雷电,心口便如被刽子手拿着尖刀凌迟一刀。
刀刀见血,蚀骨噬心,他咬牙默数着,九十一道,九十二道,九十三道,九十四道,九十五道……
那些关于裴寻芳的破碎记忆,如这倾城大雨,将苏陌淹没。
苏陌脑中另一张封闭已久的字网轰然展开,那里埋葬着他与裴寻芳曾一起经历过的一切。
那是一个废弃的字网世界,一片荒芜,破败不堪,文不成句,晦涩不明,那些断裂的片段,被抹去的字句,隐约残留着些许温存与难以回首的过往。
泪迹斑斑,笔墨疏狂,掺杂着血腥、算计与爱恨,荼蘼而瑰丽。
闪电破开苍穹,照亮这破败不堪的字网。
苏陌心痛得无法呼吸,它就像许许多多被写书人丢弃的废稿一样,无望地呆在角落里,赤裸裸地残破着,被封存,被遗忘,直至……被销毁。
永远无法再见天日。
于书中人而言,写书人就是残酷无情的神明。